一、2021.11.6 不投降

管理空防的那一支畸形高音單體擴音器，愕然對空放了一個不明不白的短訊，「不投降」，一句三音節，裝傻的耳朵們，還在恍惚之際，三連音已竄速隨風遽逝無疾而棄。

不投降。唯一單個你或你代表背後牽曳的權利棚戲，有沒有也代表人人諱莫如深的「817」 與「1450」兩群綽綽影影。又，到底誰要你投降，那個誰是心魔裡的幻影，是胡編亂織的超度魑魅，是統治階級集體焦慮設計逆向反綁選民的扯巫爛局。不投降振振有詞，你卻渾然忘了《莊子・逍遙遊》裡，越俎代庖的比喻，「庖人雖不治庖，屍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那麼投不投降，島上的選民們，倦倦無奈悉聽尊便了。

不投降，由衷呼應了主子示意的令色巧言。不投降，奴才旨在乞討役使者淒迷的歡心。不投降吧，不投降難為情礙於口齒。

二、2021.10.25 光復節

光復被廢了節，人人少放一天假，除卻每日的固定勻支，荷包暫時止血，對廣大的中產與小資而言，今天忍著不放血，也非全然無益。假既不假，節或不節，節哀順變，《禮記・檀弓下》「喪禮，哀戚之至也。節哀，順變也。」

上午十點鐘，略略清點一下人數，不超過100位，2,300萬分之二，執念猶存的人士，集合在中山堂對面小平台上，聚行緬懷儀式，天不很晴，陰雲輕輕，秋已深了霜降過了，而離此不遠處新殖民治下，在那一座舊殖民主遺留日漸澹暗建築物裡，估計正在默禱祝頌著終戰的嫋嫋香火。同地異處，各行其是；在首善之區，一個在朗朗光天之下，星稀的昂揚，另一個在曖曖幽幽夥眾，若隱若現連綿不絕的喟歎。

光復久久深陷泥潭，而終戰也在密室裡嗟殤。

三、2021.10.15 出軌

清明時節台鐵太魯閣號列車，乍出隧道瞬間出軌。

10月1日，花蓮市區一幢老舊飯店，在拆除作業中，沒有預警龐然大物，轟隆傾圮癱趴，牢牢實實垮塌堵在花蓮市區一條大街上。沒有傷亡萬幸萬幸，僅只壓爛一台並不礙眼閒置私家車。

高雄城中城剛剛熄滅的殃火，無疑亦應列屬本省長期習以為常，政客唾水淹漫滅頂，人頭畜鳴夸夸其談，媒體傳聲不興波瀾熱度三天的怏怏奇聞。

出軌、出軌、出軌，毋庸驚歎、詫異，非今日始。台灣一地，出軌意識深層內化，無力萌思剝離，繼續出軌終此一途。

社會匿藏亂源的出軌異象層出不窮，總體而言應歸結為住民整體的人謀不臧，上焉者掌握權柄與利益鏈條意惹情牽，與販夫走卒六神無主的共構合力有以致之。

吾島魂魄的出軌煉成源起日據，不得不然的被動出軌，屈服日帝勒索。歲月悠悠，續接杜魯門第七艦隊的海峽絞索，中國近代附逆傀儡陳倉暗度棧道明修，兜售祖業偽飾虛榮。被動出軌順水推舟於威迫利誘，被動脫殼蟬蛻成了飄飄欲仙。勒索絞索愈拉愈緊，出軌者群賢畢至爭先恐後。

出軌的時態包庇了，內寄生的人謀不臧。人謀不臧護養了幽徑密道的各路俊傑，通力營建一座耀眼的金城湯池。然而，《晉書・段灼傳》：「人心不和，雖金城湯池，不能守也。」

近世臨降，事奴歡顏精英粉墨登場目不暇接，一夕晉身人謀不臧的人設天堂，練好嗓門各類扮角尋位以待，在人謀不臧的各式舞台換幕交融戲碼多多。眾聲喧嘩依序匯入人頭畜鳴輪聲合唱連綿不絕的綺夢黃粱。

四、2021.10.11 長明火

日本位於東北亞，係泛亞一員，不挑剔的話，它的確是一個國家，名副其實具備國家一詞釋義的種種。國家有國家的樣相，它的樣相也獨樹一幟棱角有致凹凸分明。在它近世維新至二戰投降其間，飛揚跋扈塗炭廣袤的東亞諸鄰，它向來仿佛若無其事，對自己這一長串偽飾糊塗，實則斑駁明晰的犯行歷程毫無半絲懺悔之意。投降是投降了，向誰投降？向1945年8月6日在廣島上空，8月9日在長崎上空，那兩顆名為「小男孩」 與「胖子」，死神派來的冥冥天使，向死神天使投降。投降後從此成為被人擺布，惡貫滿盈卻楚楚衣冠談笑風生的走肉行屍。

台諺有言：閃屎的換一個漏尿的。過渡首相菅義偉即將被安排交棒給新設的政要，他外觀畏畏縮縮，不越矩稱職拌角。他出人意表的失態，向到訪的米國國防部長彎腰鞠躬，他彎了幾度，幾度他自忖有數，當然比覲見天皇略高幾度，卻也不用彎那麼低，嗜食生魚片的民族，腰桿子的脊椎骨大致比較柔軟。然而以首相之尊，對來訪的他國內閣官員，非要鞠躬不可嗎？鞠躬屬於禮儀的一種這裡不得不令人毫無來由聯想，他的迎客之道，係二戰日本投降諸多後遺症之一，形形色色的後遺症數也數不清。

離任前夕的德國總理梅克爾，近日去告別訪問以色列，她重要的行程裡，一身黑衣悼祭了亞德瓦辛姆的大屠殺紀念館，點燃象徵遇難者靈魂的長明火，被納粹屠殺的600萬猶太人亡靈，在莊嚴肅穆的哀慟靜默中閃爍。此刻，反觀東亞扶桑政壇的高要們，正在嘻嘻哈哈的大位爭奪移挪，他們故作無暇，不敢瞥視梅克爾在以色列活動的國際新聞一眼。

五、2021.10.8海狼的窘狀

一艘美國攻擊型核潛艇SSN22在中國南海水下伏遊蹲點，假裝靜悄悄，它自己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悠悠然旁若無人其樂融融，深海魚群識相紛紛避走，無聲無息讓位這隻不速之客絕非善類的龐然渾物。

美帝中國南海的戰備展示，海空兩路，俱皆表明自以為是的自由航行，21世紀偽君子的舉止言行，要跟它計較什麼，癡想跟它論什麼法講什麼理了，也不過兩百多年的開化史，茹毛飲血的記憶猶新歷歷在目。制霸、收奪、凌虐、摧毀、溫柔的野蠻曲線玲瓏，雖然說不清混了幾代人的多少血，一仍盎撒人種至上。禱告時，「上帝」 在念念有詞的喃喃碎語中沫動，等到阿門落地，這個五花八門的人間，它們即是一群靈動的上帝分身，在地球上活生生頤指氣使，眾生務必一律臣服胯襠，不許誰出聲躁動。

海底若深理應無鬼，它自己偷偷摸摸扮似無害通過，鬼鬼祟祟的洋鬼子那樣巧，與等候它的魍魎撞了正著，這一縷嫵媚的南海情人逼得它落荒而逃，匿蹤的情人被描繪成不明物體。它全速竄回關島後，方才驚魂甫定聲明艇上有11名傷員，潛艇勾當無人知曉，至於到底有無核洩漏，它既倉皇夭夭，屁滾尿流夾著尾巴，也還絕不忘情永遠長臂管轄，被它長期蹂躪僅餘奄奄一息，苟延殘喘弱勢的世界子民。

南海情人失卻善解待客之怡，緩緩親吻繾綣舒舒輕撫曼挑。非情急切一瞬齧咬，郎心如鐵北美「海狼」 猝不及防，痛忍南海情人香馨的魯莽，火急上浮，狼狼狽狽滑遊洋面，訕訕然低速航回家裡垂頭歎氣。

自遍地牛郎開拓伊始，迭經開化以迄於今海狼離奇若喪家之犬的窘狀。野蠻、嗜殺、侵略，一脈相承牢牢塑成可鄙復可悲的猙獰醜相。

（作者係詩人、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