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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普是怎麼輸的?|曲兆祥 在 Facebook 上分享!

 

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雖不敢說是美國歷史上最懸疑、最精彩的一次,但絕對是高票房、高討論度的一次,不會遜色於歷史上任何一次選舉,連最起碼的選舉結果至今仍拖拖拉拉,可見其爭議重大的程度恐怕創了紀錄。

 

站在台灣的觀察角度,一般都會關注美台關係演變,以及對中美台三角關係的影響,這當然是大家共同關切的核心議題。不過,本文想換一個角度切入,不從國際政治的觀點來分析,而是用選戰戰略、戰術的觀點來做分析,其目的是導論出勝選者因為其國內選民的投票行為,而對他的對中、台政策可能形成的侷限。

川普是整個選戰的中心

從這次選戰的整體戰略結構來看,必須說現任總統川普是整個結構的中心,而形成這樣結構的關鍵因素有兩個:(1)現任優勢,一般來說,爭取連任者因爲身居白宮發號司令的主動位置,一舉一動動見觀瞻。用《易經》的理則來說就是九五尊位,川普又是一個具有剛強性格者,這種性格又居尊位,要他不成為整個結構的中心都難。(2)對手相對較溫和。選戰的戰況和結果往往與競選對手的對比程度密切相關,如果競爭雙方都是陽剛性格,那麼選戰過程必定高潮迭起,衝突不斷,最後結果也會是難分軒輊,很難臆測。如果是一強一弱,一般是會對陽剛者有利,這就是何以說對口相聲者,逗哽演員比捧哽演員更佔便宜的原因。當然如果競爭者不止兩個,那就又不同了,不過美國總統大選一向是兩黨競爭,所以三腳督或是多方會戰的狀況,此處就不談了。

今年美國總統大選,民主黨的拜登與他的競選對手川普比較上來說,性格溫和理性,有點「老爹」形象,這種特質可以吸引婦女和知識分子選票,但對中立選民、意識形態濃重者、年輕選票的吸引是比較不利的。所以今年的總統大選很明顯的形成以川普為中心的選戰格局,有些媒體甚至認為,這次選舉根本是川普與反川普的競選,民主黨的拜登只扮演了票桶的功能,負責收取反川普的選票。這個說法或許刻薄了些,但卻頗貼近事實。因為確實有不少投給拜登的選票,是因為各種原因而反川普,他們對川普的不滿必須找出路,因此投給了拜登,但他們未必支持拜登。

川普選擇對立式的戰略

川普既然是這次選戰的中心,那麼川普陣營的選戰策略和戰術作為,也就是主導戰局的主要變數了。我們仔細觀察今年5月到10月這6個月選戰關鍵時段,川普陣營的主要戰略、戰術作為,就是以川普為核心的對立戰略設定與配合此戰略的戰術作為。幾乎不分大小事,川普都站在第一線發動攻勢作為,甚至連守勢作為,他都經常站在第一線與對手直球對決。這種強勢作為形成他個人色彩極其濃厚,引發選民強烈的心緒反應,提高了投票率。據美媒報導,這次大選兩位候選人都創下得票數新高紀錄。而好玩的是,這個紀錄的創造動力居然是川普,而他竟然也是選戰最後的輸家。

川普為什麼要採取這種對立式的戰略?有人認為是他的個性使然。這個觀察確實有道理,但卻不能完全解釋他之所以如此硬性撕裂美國社會的內在原因。因為其實川普是個成功商人,商人即使再強勢,也必須向時勢低頭。所以川普必須硬搞對立,寧折不彎,我個人以為實在是選戰局勢對他非常不利,他只要一放軟,各個戰線即可能崩潰。所以當種族衝突事件爆發後,他以現任總統的身分居然力挺警察,還搞到傳出他一度堅持要動用軍隊鎮壓。這固然會引發爭議,但他的支持者會對他更加忠誠。

另外,就是防疫這件事讓人匪夷所思,明明已經造成疫情蔓延,連他白宮的主管官員都對他的不積極作為不認同,甚至最後還公開反對川普的錯誤防疫政策,可是川普依然故我,就算自己和家人都染疫了,他還是堅持己見。這其實已經充分顯示,他必須將錯就錯。最後選票數證明川普的固執己見有其必要,只不過他在固守開拓自己選票的同時,卻也幫了對手增加選票。一得ㄧ失之間,只能讓老天去算票了,結果算下來,他輸了。

川普是拜登的最佳助選員

川普怎麼輸的?就算他至今仍不認輸,最少他肯定沒贏。這場選戰他明明居於主導地位,以選戰常規來說,主導者往往是最後勝出者,可是這次選戰顯然破了常規。原因為何?答案其實就在川普自己,也就是說,他自己製造了失敗的因子,而弔詭的是,同樣的因素卻讓他贏了2016年的大選。亦即他這種強化對立,產生撕裂效果的打法,造成他2016的勝利,但也造成2020的失敗。而這兩者間的差異,我個人的看法是,挑戰者與衛冕者的實質差別。

當他扮演挑戰者角色時,強攻、對立,不但可以擴增支持者,而且還可以增強攻擊對手的正當性。但當自己是執政者時,強勢作為反而會顯現自己的弱點,讓對手找到攻擊的正當性。所以如果有人說「川普是拜登2020年勝選的最佳助選員」,應該不算離譜。

如果以上分析的邏輯大致不錯,那我們就必須留意美國社會目前的民意取向。川普雖然沒贏,但是他的思維邏輯恐怕是主流,也就是有一半的美國人認同川普這種以美國為利益核心的邏輯。因此,反中、抗中的思維恐怕還不會退燒,即使拜登政府上台後不想延續對抗式的中國政策,也很難大幅轉彎,只能微調對抗手段。而在這種整體中美對抗,或強勢競爭的格局下,台灣該如何自處,爭取最大利益,就考驗台灣執政當局的智慧了。

 

(作者係師範大學政治學系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