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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秋昭的畫意與畫境|徐慶東 在 Facebook 上分享!

羅秋昭2020年的第一檔畫展《彩墨旋律》,訂於222日到313日在台東美學館展出。乍看畫家的作品,腦海馬上浮現影音並置交響樂的繽紛場景,彷彿一壁遊走在台東是非紅塵不到我的山光水色中,耳畔響起韋瓦第輕快雀躍的《四季》。

 

韋莊的《菩薩蠻》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羅秋昭的《彩墨旋律》,竟是「彩墨作伴好還鄉」的好心情,以自己一生沉浸練就的藝術與美,當作新春的見面禮,送給自己的家鄉台東及諸鄉親們。

《彩墨旋律》畫展中,以花鳥物語為主,這正是羅秋昭所最擅長專精的部分,也是人們對她畫作所津津樂道者也。「花鳥」雖只為世間萬物的一個面向、一扇小窗,但透過這扇小窗,我們得以一窺萬物生命的流轉,以及其繁複華麗的面貌,如晨間初醒葉尖上的露珠,虛實魔幻的映現出世間之美。

細細觀察羅秋昭此時期的作品,可以羅列出以下幾個特色:

(一)紮實深厚的國畫技巧:在繪畫路上,羅秋昭早在讀台東師範學校時就跟從台東一方大師張志焜習畫,張老師多才多藝,教學生畫畫從讀書開始,必先練字而後作畫,是以羅女士盡得其筆勢與筆意。離開台東到高雄深造,從韓石秋習畫四君子,韓老師的用筆寫畫的理論,深深影響她在筆力上的表現。後來到台北師專從事教職,隨陶壽伯、顏小仙老師習畫花鳥,開啟了她畫花鳥的意境,如今再研磨鍛鍊,發展出屬於自己的底蘊風格。

(二)畫出自己的風格:繪畫藝術有個不變的規律,那就是一開始「由生到熟」,是基礎的建構,是屬於臨摹複製的階段。若只停留在此,那只會寄生在別人的影子下。必得要「由熟轉生」,打破熟爛的俗套,翻轉出從「形俱神足」到「氣韻生動」的新境界,這也就是石濤在其《畫語錄》中說的「我之為我、自有我在」。無疑的,經由她的努力,羅秋昭的畫有了自己的特色,正是在告訴我們,她的畫作就是她自己的簽名。

(三)女性婉約的風采:在羅秋昭的花鳥世界中,花鳥只是個載具,承載其屬於女性的一份抒情婉約的風采。人們評畫就說山水畫中的佳品是「身即山川取而代之」,像是把自己融在畫作中了;羅秋昭則是「身即花鳥取而代之」,花鳥成了她的生命語彙,她如畫一般婉約爽朗,其身即是其畫的象徵與語意。在花鳥的繪畫世界中,呈現她的生活經驗、人格層次與生命意境。

(四)中文出身的涵養:在唐詩的世界,講求「意象合一」與「情景交融」,就是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說的「境界」,一首小小唐詩,就是一個眾聲喧嘩的景致,令人迷情狂戀。畫作也和詩一般,在小小畫作裡,要有一種情景交融的境界,才能在觀畫時,在心裡迴響出自己再創作的美感。

羅秋昭的畫有一種給人想像的空間,這或許是因為她出身中文系,從古典文學中涵養出韻味。表現在她的花鳥繪畫世界裡,往往一幅畫作,就是一個「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悠遠意境,耐人玩味咀嚼,所謂「意在畫外」。這樣的畫作,才有伯格森「綿延說」的恆久生命力。

(五)安頓身心的寓所:羅秋昭很年輕就開始學畫,但因工作和家庭關係,她常謙虛說:「自己愛畫,但是寫寫停停,畫得不能盡興,但提筆作畫的意念,不曾須臾遠離。」她孜孜矻矻地在畫紙上揮灑,樂此不疲,她說這是「興趣」。很明顯的,她並不是把繪畫藝術當作附庸風雅的雕蟲小技,而是當作安頓身心的寓所。她常說:畫畫主要在怡情養性,因為有嗜好,可以專注構畫,在筆墨中忘了俗事。

羅秋昭60歲退休以後,便把書畫當成生活的重心,在中國水墨畫的藝術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畫法。如《以手指月》一般,其意不在手,而是在月。中國山水畫並不僅止於感官所及的畫面,而是在畫外之音。山水花鳥造物間,其實是人們永世追求的心靈夢土。這也怪不得美學大師李澤厚會說出「中國山水畫有如西方人的十字架」。

羅秋昭今年第一檔在自己家鄉的畫展,之所以名為《彩墨旋律》,自然有其深意。有人說「藝術所追求的,就是要達到一如音樂般和諧美好的境界」,以此為名,一者可看出其畫作的氣韻生動,如旋律般地讓人怡神酣醉,再者可看出其在藝術版圖的壯懷美志。

 

(作者係畫評家、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