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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苦苓與我的陳年往事|石文傑 在 Facebook 上分享!

 

戒嚴時期,苦苓曾以托斯基為名,作者以史為鑑為名,在黨外雜誌對當時言論出版自由被壓制口誅筆伐。兩人都在中部筆耕舌耘,相知相惜,命運卻大不相同。

 

   托斯基是苦苓的另一筆名,戒嚴時期他在黨外雜誌寫嬉笑怒罵文章,極盡辛辣尖酸、挖苦之能事,當時很多人都不知那就是苦苓。

 

曾一同去見李敖

 

記得那年,李敖在黨外雜誌上看到托斯基的文筆犀利刻薄,想見見本人王裕仁,就透過我予以引見。1985年某一天,兩家人相約自台中一道北上,抱著朝聖的心情到敦化南路李敖家,剛好黨外人士顏錦福也在場,於是四個人合照了一張照片。

由於當時我倆的小孩都還很小,又十分頑皮好動,大人忙於聊天暢敘,小孩竟玩得不亦樂乎,把一向乾淨、整潔的李家,搞得天翻地覆、慘不忍睹。據後來李敖說,簡直像發生一場大地震,我們走後他花了好大一番勁才整理妥當。

 

苦苓的托斯基時代

 

苦苓原名王裕仁,父親東北人,母親台灣宜蘭人,是我台大學弟,只是不同科系,他唸中文系,我是歷史系,有一段時間兩人都在台中縣的私立高中任教,他住烏日,我住大里,兩人也都常在黨外雜誌撰稿,賺點外快。我筆名史為鑑,他則以托斯基在一家雜誌寫「托斯基萬歲」專欄,後來鄭南榕透過我高薪將他挖來《自由時代》寫專欄,當時他已經以「苦苓」在文壇鵲起,還擔任《明道文藝》的總編輯,他不想洩漏真名,因此每周都透過我親自送稿去雜誌社。

當時我每週週末上完課之後,立即搭乘國光號北上,為鄭南榕所經營的時代出版社編輯《時代系列叢書》,苦苓就交代夫人蘇玉珍女士在台中公路局車站轉交稿件。後來出版社還集結出了專書─《托斯基萬歲》,鄭南榕給了苦苓一筆豐厚的稿費,苦苓為了酬謝我送稿辛苦且保守秘密,兩人還去瘋狂地花天酒地一番。

我和苦苓都住在台中縣,近在咫尺,因此兩家過往甚密,有時懶得做飯,舉家就到對方家吃飯。苦苓只有一個兒子,父子長得十分相像,長相和個性簡直是苦苓的翻版,而年齡又和我兒子相仿,兩個小鬼玩起來可謂地動山搖。因為我倆都在鄭南榕和吳祥輝所辦的雜誌寫稿,因此每逢農曆過年,兩位到了台中,都會到兩家拜年,有時拜完一家,就一起到另一家,大家聚聚聊天泡茶,十分愜意。當然最高興的是兩家小孩,因為都會收到一筆不小的紅包。

 

苦苓成為暢銷作家之後

 

苦苓一向幽默風趣、譏諷伶俐,文筆又平易近人,頗受莘莘學子歡迎,有一段時間其著作經常上暢銷書排行榜,每家書店都擺在醒目的位置,也往往一夜之間就全數銷售一空。後來苦苓以幽默風趣轉進電子媒體,擔任節目主持人,收入倍增,加上生性愛玩又喜好美色,結果鬧出離婚事件,前妻還出版了《一個作家的死》,加以影射醜詆,對他打擊甚大,搞得苦苓只好退出電子媒體,其著作也全數被退貨。苦苓從此埋名隱居,不問世事。

事隔多年,有一次我和家人同遊烏來,在內洞瀑布底下發現一位坐在折椅上埋首閱讀的奇人,外甥眼尖當場識破。眼見多年不見的好友,就立即上前關心問好,想不到竟然冷淡到不願多說一句話,與當年熟絡熱情,簡直判若兩人。不過,兩年後,我利用暑假偕內人到武陵農場度假,碰巧又遇到在那兒當解說員的苦苓,當晚同桌一起用餐,有說有笑,一如當年,原來他已走出陰影恢復元氣。

我因在私立高中擔任文史教師,常為黨外雜誌寫稿,又熱衷於黨外活動,讓情治單位十分感冒,屢次透過校長規勸警告,終於在解嚴前三個月,被以不續聘趕出校園。當時我向媒體透露,將推動教師組工會以保障教師的權益,那時對我極為關切的苦苓,告以《工會法》第4條限制軍公教不能成立工會組織,必須另闢蹊徑,所以才有教師人權促進會的成立。但很遺憾的是,一直關心我、支持我的好友-苦苓和林雙不,始終未入會。

離開學校後,我先忙於教師人權運動,苦苓則搖身一變成為電視台名節目主持人,從此兩人漸行漸遠,鮮少往來。離開校園六年後,我又考取教師甄試回到校園,平日在校辛苦舌耘,偶而筆耕針砭時政,目前已自杏壇退休,過著閒雲野鶴般的退休生涯。苦苓也已從絢爛歸於平靜,擔任武陵農場雪霸國家公園生態解說員,每天徜徉於森林原野,與野生動植物為伍,倒也十分愜意!最近還傳出他再婚的消息,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在此祝福他倆永浴愛河、白頭偕老。

 

(作者係退休中學老師、曾任教師人權促進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