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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峽夢憶|張健豐 在 Facebook 上分享!

 

世界最大的水利工程長江三峽大壩,歷經十年興建,終於在2006年蓄水使用。在此之前,作者做了一趟沿路人文歷史的探訪之旅。如今,物換星移,三峽對兩岸來說,仍舊是可以關注的焦點。

 

1997年7月1日是香港回歸中國的日子,筆者選擇該日作為長江三峽之旅的開始。由於當時筆者嚮往明代旅行家徐霞客以筆記形式記錄野外考察的見聞,故沒有照相。另外,隨身地圖是以清康熙年間(A.D.1661-1722)編纂的《古今圖書集成》〈職方典〉上的古地圖為主,裡面有詳細的山、水系和各地建置的描繪,是不錯的懷舊旅行方式。因當時兩岸並未直航,要到大陸地區的城市,需經第三地轉機。筆者抵達香港後並未轉機,而是選擇火車到長江搭輪船,以體會鐵路沿線的風情。

7月1日抵達香港啟德機場後轉搭火車,看到車上不少香港當地的民眾神情自若。在廣州過一夜後,搭上走粵漢鐵路的火車。出了都會區,景色豁然開朗,普快車上可以開窗的設計,使外面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讓人忘卻一路上大陸旅客的吞雲吐霧。過了南嶺,來到湖南的地界。春秋戰國(B.C. 770-221)時期,從此到長江中游,甚至上溯到三峽,是楚國的範圍。清康熙時是湖廣省。當晚,筆者在舊稱衡州的衡陽,看了和香港命運有關的《鴉片戰爭》。第三天為了趕路,取消了南嶽的行程,依然搭火車往岳陽,轉當地的小巴到長江上的河港─城陵磯搭船。在船上過夜時,錯過沿途的一些勝景。像舊稱「猇亭」的虎腦背(興善坊)古戰場,是三國時期(A.D. 220-280)蜀漢的劉備西征東吳時的兵敗之處。不過,在回程時已彌補過來。隔天,抵達舊稱「彝陵州」的宜昌,在參觀了當地的南津關和三游洞後,開始魂縈夢牽的三峽之旅。

 

灘險流急的西陵峽

 

三峽遊輪根據航線分上溯為上水,順流為下水。筆者買的是上水的船票。7月9日,筆者在宜昌港選擇行駛長江區間的客輪,這是一艘小型的機動船。我選擇站在船的前面觀賞三峽的勝景,一路上近在眼前之滔滔的江水,讓我悸動不已。船隻出宜昌港後,首先進入1970年代中共在長江上所建設的葛洲壩,它改善了三峽河段約200公里的航運條件。該壩前後水位差只有12公尺,筆者不禁對來往船隻在高低落差的水閘門上出入嘖嘖稱奇。而距此上游僅38公里的三峽大壩,壩前壩後水位差117公尺,被規劃使用世界上最大的五級船閘。

西陵峽較寬廣,峽中有峽。是川鄂間的重要通道。正當筆者被一路上的美景感動時,眼前一座規模龐大的截流工程出現在眼前,這裡便是大壩選址的三斗坪。內心不禁發出「破壞環境」的怒吼。但理智思考,三峽建壩是源於孫中山先生的構想。抗戰時期經美國人士的勘查 ,計畫於勝利後興建,但因國共內戰而停頓。隨後中共因財政窘困也未能立即著手興建,之後經過長期的調查和探勘,拖到20世紀即將結束才決定興建,這樣,筆者才有機會一睹長江三峽的原貌。

船繼續行駛至離大壩約20餘公里的燈影峽口,長江在此轉了很大一個彎,江面最窄之處僅70餘公尺。一路望見江邊高處廢棄的房屋和最終水位水淹「175M」的標示。大壩完工後,將淹沒上游的19個縣,並移民近百萬人至新城區,這對安土重遷的居民來說,能改善物質生活條件,也未嘗不是好事。離開燈影峽後,約10餘公里到達長江三峽險灘之冠的─崆嶺灘。民諺云:「青灘泄灘不算灘,崆嶺才是鬼門關」。此灘中原有一塊突出水面的礁石,上刻3個大字「對我來」。船經這裡,須直衝著這塊礁石駛去,便可藉著流水的回衝力,安全地擦石而過。如果想要躲開它,反而會被它撞沉。

當年,珍藏在台北的故宮國寶於抗戰期間,在此險灘由民伕拉縴,驚險地通過;而當年氣勢如虹的日軍也只能到此止步,嘆「蜀道難」了。此灘經過整治,配合晚間指引的警戒燈號,千噸的大型輪船已可通過此處。大壩興建後,高峽出平湖,險灘將不再了。傍晚船抵達香溪,和上游沿江的縣城一樣,因為是大壩興建後會淹沒之地,當局已規劃新城區,故這裡一直保持老舊建築,連廁所都是茅坑的模樣,讓人不敢恭維,所幸屋主提供私人有抽水馬桶的廁所,才算解危。香溪上游的興山縣昭君村,是西漢美女王昭君的故鄉,因香溪碧綠透明清淺,故能出一美人。

從秭歸香溪口至巴東的官渡口,這段長45公里左右的江段便是香溪寬谷。7月11日離開香溪後,經過楚國詩人屈原的故鄉秭歸,近午來到巴東,有宋朝名相寇準的遺跡─秋風亭。這裡鄰近土家族自治區,隨處可看到土家族揹著竹編的肩筐(背篼),穿著草鞋走著。隔天,在有「神農溪」之稱的元渡河坐船漂流,沿岸住著土家族兒女,擔任為我們拉縴的工作。

 

巫峽與瞿塘峽

 

7月16日,離開巴東港後不久,隨即進入幽深秀麗的巫峽,長江到此像麵條被拉得又細又長。大江穿流其間,迂迴曲折,一會兒大山當前,好像無灣可航,一會兒峰迴路轉,一水相通;且氣候多變,楚國辭賦作家宋玉的《高唐賦》所描寫的「巫山雲雨」,便是對此處「巫山12峰」的寫照。近午,抵達巫山縣,這裡是有「小三峽」之稱的大寧河入江處,其上游有1700年歷史的大昌古城,康熙時歸併巫山縣,大壩興建後,永沉江底。

中午,船離開巫山港後,隨即進入挺拔險峻的瞿塘峽。峽最窄處不到百公尺,深達150公尺,只見數艘一千噸的大型輪船只能在寬處會船。船出了瞿塘口後,到達奉節,筆者選擇在此作兩天的探訪。這座古縣城,自明代就為夔州府所在,距今有500多年歷史。縣城依山臨江,且位在出川的入口─夔門所在,歷代詩人在此留下不少作品,有「詩城」美稱。瞿塘口原有一龐然巨石─灩澦堆(石),突立江心,於1958年冬炸除。峽口北岸的白帝山上 ,有一座白帝城,是三國時期蜀漢的劉備給賢相諸葛亮託孤之處。唐代詩人李白寫的「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指的便是這裡。

三峽大壩完工後,白帝城將成孤島。而由此上溯後的長江沿岸,有更多史蹟及城市也將被淹沒。雄偉壯觀的三峽之旅就到此結束。一年後,長江發生大水患,沿岸不少中游城市都超過水位警戒範圍。到了2006年三峽大壩完成蓄水後,這10年來洪患雖已不再發生。但國防安全的威脅仍舊存在。台灣當局就曾以此作為中共武力犯台的反制軍事目標!

一位前台灣省參議員郭國基說得好:「大陸這些土地資源財產,是你們的祖先跟我們的祖先共同經營來創造的,為什麼我只要台灣,不要大陸?這是我祖先留給我的財產,大陸也是我們台灣人的」。或許將來台灣面對能源危機時,三峽大壩的電力可解燃眉之急呢!

 

(作者係歷史研究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