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2020年具備競逐大位的勢能，且已明白否定藍綠兩黨的兩岸論述。如果柯能提出一套明顯有別於藍綠，又不會被抹紅的兩岸論述，且在大選中為台灣人民接受，台灣恐怕真要出現一次最深刻的政治板塊變動。

    一年多來，柯文哲全台民調居高不下，在近兩個月，原先與其不相上下的賴清德民調跌落，出現死亡交叉之後，若是將此聲勢投射到2020年的未來場景，柯頗有一枝獨秀之姿，其潛藏的連帶關係正開始發酵，值得關注。

「世事難料」引發遐想

根據《中國時報》8月6日公布針對2020年可能候選人的民調顯示，柯文哲在支持度與看好度上，都以超過誤差範圍的明顯幅度，贏過目前藍營最被看好的朱立倫與綠營的蔡英文及賴清德，雙雙完勝藍綠檯面上的政治人物。「台灣最大尾」已非空穴來風。

面對這樣的情勢，過去一般的政治人物總會避免有「吃碗內，看碗外」的譏諷，也怕因此樹敵太多，在表述上會先排除更遠目標的牽扯，以凝聚支持度，達成眼前的目標為優先。但這項傳統法則在柯身上不發生作用，柯反而在7月17日起的一個月之內，兩度在市議會接受質詢、一度接受媒體採訪時，表明「世事難料」，不排除2020年投入總統大選的可能性。這折射出了自己心中確實接受了「最大尾」的封號，8月19日更公開自認「是整個台灣社會最大的公約數」。

既然要做最大尾，對台灣面臨的最大關口問題，就得先要有自己的看法與具體務實的說法，才能導引出日後具體的作法。這個關口就是兩岸關係。

柯已經明白否定藍綠主張

面對這個關口，柯並未迴避。8月初，藍綠陣營不約而同打出「兩岸牌」，柯文哲在8月4日對此議題評論時表示，藍綠兩邊都開始喊口號，「台灣社會對這種操控仇恨的選戰，其實很厭惡，而且這些訴求也不見得符合台灣現在最大利益。」

柯既然公開點到藍綠「這些訴求也不見得符合台灣現在最大利益」，言下之意就是，否定了藍綠的兩岸論述基調，判定藍綠在兩岸政治都是失敗者，實際上不利於台灣。

講這話的人當然不認為自己會犯一樣的錯誤，而且肯定自認具備代表或落實台灣最大利益的能力。柯似乎已在為自己區隔藍綠的兩岸政策做鋪墊，而這種區隔原本是在北市長選戰中可以輕易避開的，但柯不迴避，且正面迎戰，一切盡在不言中。如果大家還記得去年8月14日在《中國時報》登出的專訪中，柯直言：「我最驕傲的一句話，從今天開始，由我來重新定義什麼叫政治人物。」今年此時他同時否定藍綠兩岸政策時，心中念想的縱深可想而知。

柯也同樣面臨論述難題

柯文哲8月9日拜會李登輝，據媒體報導，席間，李鼓勵柯更上一層樓，更叮嚀柯別再說「兩岸一家親」；柯一度反問「那我怎麼跟人家打交道？」李當場重提「特殊國與國關係」，建議柯彈性運用「特殊」兩個字。柯文哲的反問其實折射出他早已判斷兩國論不可行。

柯8月12日又被問到兩岸問題，他再度重申類似8月4日的說法，「自己的兩岸論述相當確定，『兩岸一家親』是現階段基調，不涉及政治，單純從文化、經濟、城市交流層面表達善意；不過也不會把國家的前途寄託在他人善意，所以在經濟上、國防上該準備還是會做，『無恃敵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但還是會表達善意。」柯又指出，「他不主張兩岸之間互相講狠話，越搞越僵，這是他目前看到的。」

「現階段」不可能太長，一旦進入真正的總統大選氛圍，現階段就過去了，也必然要涉及政治，對此做出交代。兩岸互講狠話當然不對，但再一直講模糊話，意圖蒙混，恐怕也難持續，對台灣必造成重大傷害，也遲早會引發內部強烈的不滿，馬英九執政的八年就是明證。相信以柯的聰明，心中有數。

同時，柯文哲的「兩岸一家親」與「夫妻床頭吵床尾和」，這種世俗的講法無法頂上總統級的政治之用，在台灣的市場也相當有限，不足以支撐一個可持續發展且可見實效的總統格局。「一五共識」與「互相認識、互相了解、互相尊重、互相合作、互相諒解」，也空洞得讓人摸不著邊際，他用來質疑蔡英文「台灣共識」的邏輯完全適用於自己在兩岸方面的發言。

是故，柯文哲既然已經否定了藍綠的兩岸論述，因此也攬上了一份難以推卸的責任，必須提出「符合台灣現在最大利益」的兩岸論述，這可能也是目前很多人期待的。民進黨高層應該是最期待看到柯論述的人吧？以利儘早找出漏洞，先期打擊或阻斷柯在2020年的參選之路。民進黨會不會順勢出手逼柯加速端出兩岸論述？值得關注。

可能陷入輕重失焦的困境

柯文哲在8月4日與8月12日都提到，台灣目前應加強經濟與國防實力。似乎言之有理，但禁不起分析。

一個好的兩岸論述，不能僅僅是「符合台灣現在最大利益」，必須是帶動台灣可持續發展的長期利益才行。政治是一個社會最核心的利益與社會經濟發展最大的發動機，制約社會經濟的發展，台灣的政治嚴重受制於兩岸關係，沒有好的兩岸政治戰略，突破台灣在兩岸中的政治困境，台灣的經濟始終是不好發展的。是故，如果僅以經濟與國防兩種力量為重點，放棄思索務實、可操作的政治方案，由於雙方體量差距過於懸殊，經濟、國防越來越會是大陸的強項，而為台灣的弱項。長此以往，台灣必輸，而且會輸得很慘。

柯若真有競逐大位之心，必須要有一套能夠糾正藍綠失誤的政治戰略，而且此政治戰略必須要能開啟兩岸政治對話的歷史性任務，也唯有透過雙方有意義的政治對話，台灣才有可能突破在兩岸中的政治困境，捨此無它。畢竟，唯政治戰略可起化學變化，以小博大。

有困難但一定有機會

在台灣或兩岸之間，有關兩岸的論述基本上已經被固定套路把持多年，柯文哲要提出與藍綠不同、可政治對話又不會被人抹紅的兩岸論述，確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根據20多年來的事實，站在台灣的角度而言，藍綠在處理兩岸問題上迄今都失敗了，但皆還執著於老路不改，再這麼走下去結果都會對台灣不利，已為不爭的事實，當今的現實環境應較已往更有助於向老百姓呈現說明藍綠失敗的事實與道理。這可以說是上天賜給柯文哲的一個絕佳的禮物。能不能享用禮物的實惠，得到天助，在於柯的智慧與勇氣，別人幫不上忙。

就客觀可能性而言，依台灣在兩岸關係中的前途只有統一、維持現狀與獨立三個大方向，在這客觀選擇性的限制下，既然藍綠都失敗了，柯自己也同時否定了藍綠，顯然在道理上否定維持現狀與獨立的成分較大。

當然，要柯高舉統一的大旗參選總統，那絕對是不現實的，但維持現狀與統一之間有一個縫隙最符合柯提出政治戰略的利益，就是以國際現實的「一中原則」為基礎，將推動兩岸政治談判作為大選論述主軸，言明這「一中」既不是「中華民國」，也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因為，國際上一中原則的本質就是這樣，連大陸學者的著作都明白承認。

而且，談判與統一還十萬八千里，但能打開台灣的政治困境，有助於經濟與社會的發展。

不顧現實才是自找死路

顧及國際現實應是務實的表現，不顧現實，才是自找死路，傷害台灣，才是「損台助中」。以柯的口才，應該可以善用現在的形勢，反覆論證這一點，說服選民。當然，柯的政治戰略論述必須還要能根據事實基本面，對大陸現行的論述展開「有理、有力、有節」的回應，以此取代「兩岸一家親」，自然容易脫去「親中賣台」的紅帽子。

盱衡情勢，柯文哲確實擁有提出一套全新而務實的兩岸政治戰略的機會。當然，有機會不等於成功的保證。如果真被柯文哲搞成了，而且在大選中得勝，獲得民意授權，恐怕台灣會出現有史以來最大的政治板塊變動，藍綠兩大黨都會受重傷。

(作者係本刊主筆、獨立評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