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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的噴火連|宋兆文 在 Facebook 上分享!

 

本文係1962年中印之戰,共軍隨軍記者景家棟親歷記實文章的摘要。55年後,特別是在中印邊境可能再度爆發衝突之際,閱讀本文,可了解中印邊境的天然狀況及那場戰爭的部分實況。

 

   1962年10月12日,秋高氣爽,風和日麗。噴火連正在距新疆喀什營房30里外搞秋收。當時我是四師司令部防化參謀,到該連幫助工作。下午3時,突然接到立即返營令,連夜開赴喀喇崑崙邊境,進行自衛反擊戰。回營後,連隊、機關進行緊張的備戰工作:政治動員、戰鬥編組、檢查設備、補充給養。晚上10時,師屬所有加強分隊在操場整隊,按時出發。

 

艱苦登上崑崙山

 

當晚星夜乘車行軍,路經英吉沙、莎車,直抵崑崙山下的葉城,13日晨即向崑崙山開進。從葉城開出不遠,直插雲霄的崑崙山就出現在眼前。從山下仰首望去,看到汽車像小甲蟲一樣,在白雲繚繞的高山上爬行。

有的戰士說,我們的車怎能開得上?坡是那樣陡,道是那樣險,有些地方本已到了山窮水盡,硬是從懸崖絕壁中劈石開路!戰士們屏息著呼吸,經過兩個多小時行駛,終於爬了上去。

那真是「登上崑崙山,離天三尺三,老鷹腳下轉,人在白雲間」。部隊爬雪峰、越戈壁、翻大板,行駛了兩天兩夜,分別到達加勒萬河和紅山頭邊界戰區,那裡海拔多在4,200米至5,200米之間,氣溫常在零下25─40度。

我們乘車行駛了兩天,那裡是冰雪的世界,氣候嚴寒,地面光禿,堪稱是「天上無飛鳥,地裡不長草,六月下大雪,終年穿棉襖」。在與自然環境的鬥爭中,更難承受的是高山反應(高山症)。

由於高原空氣稀薄、缺氧,部隊剛到時,戰士一個個像著了魔似的都睡倒了,帳篷裡只聽到嘔吐聲。有的戰士行走得撐枴棍,也常有解小手時昏倒在地。到戰區第一頓飯,36個人都吃不完六斤米飯,後來我們號召黨團員帶頭,提出了能吃一個饅頭的及格,吃兩個良好,吃三個為優秀。吃飯也要做艱苦的思想政治工作,這還是第一次遇到。

10月20日拂曉前兩個多小時,我們和八連在距敵堡200多米處,占領衝擊出發陣地。由於接敵較近,且是砂石土質,不便土工作業,只好利用地形作隱蔽。深夜在零下20度的寒風中蹲兩個小時,是多麼難熬。

20日8時25分(新疆時間是6時20分)三發信號彈騰空而起,照亮了靜靜的群山,總攻擊開始了。此時,震耳欲聾的炮彈密集落在印軍陣地上,特別是用作平射的高射機槍曳光彈,在夜色中像流星一樣,直向敵堡射去,甚為壯觀,七分鐘炮火準備完畢(炮兵攻擊準備射擊),我身旁的年輕號兵,吹響了嘹亮而急促的衝鋒號,戰士們如離弦之箭向敵軍陣地衝去。

 

英勇同志連奪敵據點  

 

在前進中,部隊除了避開敵機槍外,根本不顧敵單發步槍射擊,士氣非常高昂。當接近敵堡時,印軍明堡、暗堡火力猛烈向我射擊,一時部隊前進受阻,兩名噴火兵在我步兵掩護下,利用夜暗接近敵堡約30米處進行噴射,一條條火龍向敵堡槍眼鑽去;烈火燒身的敵軍,急得丟掉武器,跑出碉堡在地上亂滾。只一個小時的戰鬥,一個不漏地全殲了加勒萬河谷之敵。

我軍占領陣地不久,印機尚前來空投物資與食品,盤旋了兩圈,見勢不妙,方調頭飛跑。在當天同一時間,噴火連一排配屬十一團三營攻打紅山頭與天文點之敵,二等功臣、副排長張虎生在拔除天文點敵群堡戰鬥中,背著噴火器,迎著槍林彈雨機智勇敢地接近敵堡,一舉消滅了敵機槍火力點,當場博得了步兵官兵叫好。

三營領導提出要給噴火兵請功。紅山頭是西段反擊戰的主要方向。該地是印軍的重要樞紐。印軍構築了16個地堡、5個地下室工事,組成兩層火力陣地。

在20日與加勒萬河同一戰鬥時間,部隊從印軍側後西、南兩個方向同時進行反擊。一部分從正面佯攻,一部分從側面直插紅山頭主峰,另一部分直搗印軍平台陣地。當部隊進至平台時,敵火力瘋狂向我射擊,幾次欲進不能。噴火連一排二等功臣何如亮在部隊眾目注視下,背著噴火器低姿匍匐前進接敵,在我機槍壓制敵火力的一瞬,立即架槍噴火,將敵堡消滅,給部隊拔除了前進中的釘子,得到幹部戰士的讚揚。經一個多小時的戰鬥,驅除了入侵印軍,奪取了紅山頭主峰。前來增援的印軍眼看大勢已去,只得半途回撤。

另有一個晚上,所有兵種都要去搬運炮彈,為了不被印軍發現,部隊沿著一條冰溝行走,而且還要淌過一條齊腰深的急流,距離約有幾里,往返多次,累不可支。

運完炮彈,戰士們棉褲、毛鞋和腿腳凍結在一起。如用火烤,皮肉就會分開。後來只有和著鞋褲睡覺,用體溫將冰塊溶化,方能脫下。

試想,能經受崑崙山上那樣的苦,人世間還有什麼苦不能吃呢?一次,總參(前共軍參謀部)有位部長在邊界看到戰士如此艱苦,不禁潸然淚下。幾十年來,我也常以此作對照,汲取了無窮的力量。

 

班公湖之役

 

接著我們又直下西藏阿里,它是中印邊境東段與西段的連接處,那裡海拔5000多米,-40℃,氣候奇寒,一年只刮一場風,從年初刮到年終。在進軍阿里途中,很多地方沒有明顯的道路與方位物,容易迷失方向。

從軍事地圖標號上看是一個大圓點,往往誤認為是個較大的城鎮,可到了現場,只是一個用石塊疊起來的羊圈,連老百姓都沒見一個。所以,在西線作戰,使用軍事地圖也很容易迷失方向。

班公湖這一仗,的確是場惡戰。特別是16號據點,那裡印軍設防時間長,工事堅固,碉堡成群,且布有百米縱深雷區,易守難攻。為此,我們連夜向敵16號據點出發,為了避免被敵發現,一律閉燈沿著湖邊行駛。道路狹窄難行,一邊是山,一邊是深湖,此時此地,哪能顧得個人安危?一切交給駕駛員就是了。

距敵陣地不遠,部隊改為徒步行軍,翻過冰大,從敵側後方運動。深夜時分,寒風像潮水似的一浪接一浪迎面吹來,身上彷彿沒有穿衣一樣。遇到風雪大時,只好彎下腰來側身行走,帽子和武器結著冰淩,走一會又得將冰淩敲掉。中途,有一姓黃的四川戰士害雪盲,我們將他安置在一塊大石後面,當戰鬥結束返回找到他時,見他雙腳已凍壞,十指腫脹亮得像馬奶葡萄,隨即送他去醫院,真是令人心痛。

11月18日拂晚,戰鬥打響,印軍火力猛烈向我射擊,衝擊時先頭人員誤入雷區,被迫停下。由於工兵分隊攜帶的爆破筒有限,很難完成開闢100米縱深雷區的任務,在這緊急關頭,全軍聞名的滾雷(以身軀滾壓引爆地雷)英雄羅光燮,就是在這次作業中,當左腿、右臂被炸斷後,仍堅持用自己的身軀去滾雷,為部隊開闢道路。

當時,敵地堡群拼命向我衝擊分隊射擊。噴火連二排四班長潘自興看到這種情況,揹著噴火器立即躍進接敵,前進中頭部中彈犧牲。副排長盧榮湖見狀,馬上前往接過四班長的噴火器,向敵人的機槍眼噴去,敵堡立即燃成一團熊熊烈火,當他繼續奔向敵人另一火力點噴火時,也不幸中彈犧牲。

戰士崔相明為了給戰友報仇,踏著副排長的血跡從側面繞道,上去噴火,終於摧毀了攔路敵堡。部隊就是這樣前仆後繼、英勇頑強,惡戰了兩個多小時,清除了入侵之敵,奪取了陣地。……

 

(整理者係國防諮詢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