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日,未滿65歲的蔡瑋不敵病魔在萬芳醫院辭世,令作者悲痛不已。於公,蔡瑋是一位理念相同的夥伴,於私,蔡瑋是一位情如手足的好弟弟。
雖然有家人親友的陪伴與鼓勵,自己也有抗癌到底的決心,但還是不敵病魔的折騰,蔡瑋終於6月20日離我們而去。
去年夏天就覺得蔡瑋有些消瘦、憔悴,提醒他,總說是運動減肥的結果。後來抱怨腸胃不舒服,開始節制飲食。一天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說:剛剛去萬芳醫院看腸胃科,檢查的結果好像是胰臟癌。他有點淒涼地說:「老師,我可能提早畢業,要和你們說再見了。」聽了很是震驚,但還是故作鎮定,一直拿許多類似的案例鼓勵他:那也不見得就一定不治,許多得病的人如今都還活得好好的。
此後蔡瑋開始了辛苦的求醫過程,從台灣到大陸,從西醫到中醫,從順勢療法到民俗療法,但始終不見起色。
5月中旬一個晚上,接到蔡太太秋娥電話,告知蔡瑋已因腫瘤太大,將十二指腸堵塞,不能進食,還不斷嘔吐,住進萬芳醫院。電話中秋娥不斷哭泣,語氣惶恐,充滿焦慮,我深深體會到她的無助與驚恐,因為我曾有過相同的經驗。
蔡瑋原本同意做十二指腸繞道手術,至少能進食,增加抗癌的體力,但是後來他又放棄了。從5月中旬到6月中旬,一個月中,去看了他許多次,情況一次比一次差,覺得他的生命正一點點流逝,家人、朋友、醫生都束手無策。
剛正不阿、嫉惡如仇
蔡瑋住院後,朋友都嘆:斯人也而有斯疾也!不勝唏噓。蔡瑋是一個正直的人,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他的專長在國際與兩岸關係,無論是在政大國關中心做研究工作,或之後在中國文化大學任教,他都十分用心,長年在新加坡《聯合早報》及《中國時報》寫政治評論文章,更是犀利到位。
蔡瑋精力無限、生性活潑積極,與駐華外交人員與國際媒體交往頻繁,維護中華民國的權益不遺餘力,對台獨分離主義則是絕不容忍。
在擔任民主基金會副執行長時,他曾多次幫助立場偏統的民間團體取得活動經費,這當然與該基金會中的綠營董監事意見相左。但他最大的心願則是追求兩岸的統一,甚至在病榻上,猶叨念著時局,其執著可見一斑。
往事歷歷在目
1995年1月,我赴上海張家港參加兩岸一個小型座談會,在那趟旅行中結識了蔡瑋。猶記得在上海出關時,蔡瑋狀似緊張地跟我說:張老師,收好妳的護照,馬上共匪就要檢查台胞證了。蔡瑋的話被海關查驗證照的人聽到了,後者也不失幽默的說:別緊張,不過就是共匪遇到蔣幫罷了!大家哈哈大笑,化解了幾許尷尬。
蔡瑋之後也偶然用「共匪」形容大陸,但兩岸朋友都知道那是一句戲謔話。1951年在台灣出生的他,始終堅守著中華民國公務員的立場,但他不諱言嚮往兩岸早日統一,並希望自己能在統一大業上有所貢獻,讓中華民國定位能在兩岸平等協商中獲得合情合理的解決。尤其,這兩年看到國民黨內紛爭不斷,台灣主流民意又有偏獨傾向,心中難免焦慮不已。
此後,常常和蔡瑋在兩岸學術會議上碰頭,因為理念相同,格外投契。蔡瑋與我弟弟同年,我拿他當弟弟看待,他也真把我當姊姊一般照顧著。在黃秀日(蔡瑋稱他為師丈)生病、去世的那一段日子裡,他們夫婦經常來家裡跟我聊天、陪伴我。
有情有義、俯仰無愧
蔡瑋一生最大的痛,應該不是自己罹癌,而是兒子逸儒的早逝,白髮人送黑髮人。那幾年,蔡瑋常常提到逸儒就不能自已,悲懷難遣。
他誇兒子英俊聰慧,痛惜其英年早逝。這幾年提起的次數少了,但只要看到他仍常常以蔡逸儒的筆名發表文章,就知道他心裡的傷痛仍在。時與不時,要自慰式的舔一舔傷口。
好在還有懂事的女兒孟潔,雖然遠在美國就業,畢竟是蔡瑋與秋娥的精神支柱。提起女兒,蔡瑋常常得意的說,這個小妮子,現在每月薪水比我們夫婦兩人加起來還多很多。以女為傲的神態在話語中顯露無遺。
每年兒子忌日,他們夫婦倆都赴美與女兒團聚,探視並陪伴亡者,父母子女的關係十分堅實。
蔡瑋一生,也許談不上轟轟烈烈,但是有情有義,俯仰無愧。他是一個有為有守的公務員、認真研究、教學的好老師、熱愛國家民族的好國民、盡責的先生與父親、可以深交談心的好朋友。他雖然先走了,但只要仍活在我們心中,就沒有走遠。
(作者係本刊主筆、台大政治系名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