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變以後,戰爭低氣壓籠罩著日本帝國主義殖民統治的台灣。1935年,就讀台北高等學校的南部客家青年鍾浩東(本名鍾和鳴),為了思索殖民地台灣人的出路,用功過度,患了輕微的精神衰弱症,受了涼,咳嗽不止,就疑心自己患了肺病,住進台北醫院(今台大醫院)。
住院期間,因為鍾和蔣的日文發音相同之故,他認識了16歲的少女護士蔣碧玉。她剛剛在台北醫院看護婦養成所學習兩年,留院義務服務一年。相識以後,因為共有的民族意識,兩人相交更加密切而深刻。她經常在下班後到古亭町白線寮,找他與那些共同租屋的女孩子最為愛慕的、戴白線帽的高校青年,讀書討論,郊遊爬山,聽音樂。鍾浩東特別教她唱了一首流行歌曲《幌馬車之歌》。情感豐富的鍾浩東很喜歡這首歌。他告訴她,每次唱起這首歌,就會忍不住想起南部家鄉美麗的田園景色。
1940年元月,20歲不到的蔣碧玉,義無反顧地跟隨鍾浩東到到大陸,參加抗戰。
1946年4月,他們結束了在祖國曲折而艱辛的抗日歲月,先後歸鄉,投入重建台灣的工作行列。
鍾浩東想辦教育,於是接掌包含高中與初中兩部的基隆中學校長。228事件後,他又毅然投入全中國的民族解放的革命,並在1950年韓戰爆發後的10月14日,被押赴台北馬場町刑場槍決。
那天清晨,台北青島東路軍法處看守所的押房門鎖喀啦喀啦地響起。鐵門呀然打開。兩個面孔猶嫌稚嫩的憲兵,端槍、立正,站立鐵門兩側冷然喊道:「鍾浩東、李蒼降、唐志堂,開庭。」整個押房和門外的甬道,立時落入一種死寂的沉靜之中。鍾浩東安靜地向同房難友一一握手,然後在憲兵的扣押下,一邊唱著《幌馬車之歌》,一邊從容地走出押房。伴奏著腳鏈拖地聲,押房裡也響起了由輕聲而逐漸宏亮的大合唱。
展覽緣起
1987年台灣結束了長達38年的戒嚴期後,進入了一般意義上的民主轉型階段。歷經解除動員戡亂時期後,即便迄今歷經兩次的政黨輪替,台灣社會卻尚未能有效地針對長期戒嚴的歷史做有效的清理及反省。特別是內在於中國近現代史發展過程中的日本殖民統治時期、台灣光復、國家內戰、兩岸分斷、戒嚴、白色恐怖的歷史梳理。就台灣而言,這段湮滅隱晦而未有效反省清理與總結的歷史,每每成為民主轉型進程中社會內部、人民之間、人民與執政當局間的矛盾因素,是台灣民主轉型尚處於弱質階段的表現。
今(2015)年恰逢五○年代白色恐怖政治受難者鍾浩東(1915年12月24日-1950年10月14日)百歲冥誕,也是殉難65週年的一年。鍾浩東是那個年代具有代表性的受難人之一,「幌馬車之歌」表現的又是那個年代台灣青年共同的青春記憶。
藉政治受難者鍾浩東與其妻子蔣碧玉紀念展,以展覽與戲劇的形式,來回顧與反思這段普遍內涵在我們之中「未曾過去的過去」的人物與歷史,將有助於我們以反省、清理進而思索和解的方式,來釐清民主、人權與社會發展的關係。
展覽地點在國家人權博物館籌備處─景美人權文化園區兵舍A(新北市新店區復興路131號),展期為2015年10月14日至2016年4月17日。本展覽係受文化部國家人權博物館籌備處委託,由台灣地區戒嚴時期政治事件處理協會、台灣民眾文化工作室執行。
幌馬車之歌
黃昏時候,在樹葉散落的馬路上,
目送你的馬車,在馬路上幌來幌去地消失在遙遠的彼方。
在充滿回憶的小山上,遙望他國的天空,
憶起在夢中消逝的一年,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馬車的聲音,令人懷念,去年送走你的馬車,竟是永別。
(前者係作家、後者係台灣地區政治受難人互助會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