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26日，國際拍賣公司佳士得（Christie）在中國大陸上海舉行了第一次拍賣會。從國際標準來看，此次拍賣規模不大，39件畫作、雕塑、珠寶、名錶和紅酒的總成交額為2490萬美元（約合1.54億元人民幣，7.35億新台幣）。但其象徵意義更大，代表國際拍賣公司終於可以跨足中國大陸的拍賣市場。目前中國大陸是全世界最重要的藝術拍賣市場。2010年中國首度登上全球藝術品拍賣市場的龍頭位置，2012年更登上全球市場占有率的41.3%，讓中國成為全球第一個連續三年保持冠軍寶座頭銜的市場。

　　基於文物保護政策，中國法律明文規定「禁止設立中外合資、中外合作和外商獨資的文物商店或者經營文物拍賣的拍賣企業」，不讓外商／外資插足中國文物拍賣。所以至今國際拍賣公司如蘇富比和佳士得登陸，也只能在特區中舉行當代藝術、珠寶和紅酒的拍賣，對於占中國拍賣市場七成左右的中國書畫以及古董文物則無法介入。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必須先到中國卡位，伺機以待。

中國嘉德拍賣公司成立緣由

　　在1992年之前，中國沒有文物藝術品拍賣。1992年後，拍賣成為一個新興的行業，並如雨後春筍般的冒出，其中文物藝術品拍賣包含濃濃民族情緒。以目前中國拍賣執牛耳地位的中國嘉德拍賣公司創辦的傳奇故事為例說明，中國嘉德1993年成立，今年正好慶祝成立20周年。其創辦人陳東升坦言，他創辦嘉德拍賣與民族榮譽大有關係。

　　陳東升曾公開說，他在創辦嘉德時，並不具備對文物的知識，但是透過中央電視台的國際新聞裡，他看到國外藝術品拍賣會的鏡頭，對於「藍眼睛的洋人、神秘的拍賣槌、優雅的手勢、精美的中國古董、令人瞠目的價格，在我記憶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陳東升當時就想哪一天自己也能辦這樣的拍賣會。

　　之後有一天，北京文化市場研究所的兩位所長遞給陳東升一篇《羊城晚報》關於中國拍賣行的評論，上面寫著「中國五千年文明有燦爛的文化遺存，卻沒有一個像樣的藝術品拍賣行」。他們並試探性地對陳東升說：「我們能不能辦一家藝術品拍賣行？」陳東升看著文章不假思索地立即說：「好啊！」於是拉開了中國文物藝術拍賣的序幕。

立志要讓國寶回流

　　1860年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大肆掠奪中國文物，在中國近代史上烙下了「積弱不振」的恥辱，一百多年來大量的中華國寶外流，每一次國際拍賣公司高價拍賣中華文物，都被視為對華人的凌遲。所以中國拍賣公司成立的宗旨之一，就是讓國寶回流，而且要讓中國人自己來為自己的文物定價。目前中華文物破紀錄的拍賣價格，都是在中國境內的拍賣會達成。2010年中國嘉德和保利的營業額，雙雙超越蘇富比和佳士得，顯示全球藝術市場的板塊已經開始轉移。

　　從全球的國際視野觀之，拍賣和國家名譽、地區經濟榮枯有緊密的關係。全球藝術市場的背後，就是區域強權的興起。1987年日本保險業鉅子後藤康男以3970萬美元的價格（約合2億6438萬人民幣，11億9280萬新台幣），從倫敦佳士得拍賣會標下梵谷的「向日葵」，被認為是對世界宣示日本的經濟實力。2005年7月英國佳士得公司拍賣會上，一件元青花珍品「鬼谷子下山」以1400萬英鎊被拍出，含傭金為1568.8萬英鎊（約合2.3億元人民幣，11.15億新台幣），創下佳士得公司當時在亞洲藝術品拍賣的最高成交紀錄。該拍賣不僅提升了中國文物在世界藝術品市場的地位，也顯示中國這個崛起的大國也要在藝術拍賣場展現國威。

兔首和鼠首拍賣事件始末

　　中國在國際拍賣的舞台上發揮影響力愈來愈大。最轟動世界的就是2009年春天在巴黎拍賣會杯葛圓明園兔首和鼠首的拍賣。

　　此事件起因於2008年7月，法國佳士得拍賣行發布公報，宣布將於2009年2月舉辦「伊夫聖羅蘭與皮埃爾貝爾那珍藏」專場拍賣會，其中包括在戰爭期間被英法聯軍劫掠走，並流失海外多年的中國圓明園流失文物：鼠首和兔首銅像。這一消息傳到中國國內後，引起強烈反響。2009年2月17日，中國國家文物局相關負責人致函佳士得公司，正式反對該公司拍賣圓明園文物，並要求撤拍有關文物。北京律師劉洋、李興鋒等人也在北京發起了「追索圓明園海外流失文物訴訟律師志願團」，敦促拍賣行取消拍賣並歸還文物。然而，法國巴黎大審法院仍在2009年2月23日做出裁決，駁回「歐洲保護中華藝術聯合會」提出的停止拍賣鼠首兔首銅像請求。2月25日晚，在法國巴黎大皇宮舉辦的「伊夫聖羅蘭與皮埃爾貝爾那珍藏」專場拍賣會上，鼠首和兔首銅像分別以1400萬歐元落錘（約1.15億人民幣，5.57億新台幣）。

　　3月2日，「中華搶救流失海外文物專項基金會」副總幹事牛憲峰在北京召開記者會，表明該會收藏顧問蔡銘超參與了兔首、鼠首在巴黎的拍賣，並成為最後競拍者。但是後來蔡銘超拒不付款，以惡性流標的方式來突顯「非法流失的中國文物不能參加拍賣，不能成為他人的提款機」。所以鼠首和兔首被保留在佳士得拍賣公司，成了呆帳。
根據紐約時報中文版報導，2013年4月27日法國總統歐蘭德首次訪問中國，隨行的60多名法國要人中的弗朗索瓦皮諾（François-Henri Pinault）表示，要歸還鼠首和兔首這兩尊獸首銅像之議。這兩個國寶果然於6月28日運抵北京，捐贈儀式當晚在國家博物館舉行。7月18日，國家博物館首度展出二尊銅像。

　　皮諾何許人也？他是法國富商，其資產75億英鎊，擁有精品集團PPR的控股權，旗下擁有Gucci、YSL等時尚精品。1998年5月，皮諾以超過10億美元的價錢買下佳士得。今年4月佳士得取得中國相關機構頒發的拍賣執照。由此不得不讓人聯想，佳士得的老闆皮諾歸還鼠首和兔首，是在討好中國政府，以獲得拍賣執照？不論如何，這一切再次顯示中國市場的重要性。

（作者係元智大學社會暨政策科學學系副教授、文物市場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