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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文教交流中的歷史暗角|王睿 在 Facebook 上分享!

 

《國文天地》是台灣知名的中學國文教育刊物,其出刊宗旨為「發揚中華文化、普及文史知識、輔助國文教學」,卻長期一手從事兩岸文教交流,一手刊載台獨文章。這種歷史暗角如不清理,恐非國文教育與兩岸學子之福。

 

2018年5月11日,《國文天地》雜誌社與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簽署「合作編輯出版」的協議,該雜誌將可通過福建師大在大陸的學術影響力,讓更多高校讀者看到。從兩岸文教交流的角度來說,這是值得樂觀其成的好事。然而,《國文天地》一手從事兩岸文教交流,另一手卻刊載主張「台獨」的文章,這種歷史暗角若不經清理,恐怕不是國文教育與兩岸學子之福。

以該刊2012年9月號,新竹清華大學台文所原所長陳萬益策畫的「台灣文學和語文教育」專輯為例,陳萬益主張「台灣文學」對照「日本文學」和「中國文學」,因而「台灣文學」應屬國家文學,並非區域文學。又說「台灣文學」之所以定位曖昧,其關鍵在於台灣的政治身分不明確。然而,如此明確地「以文學道政治」的套路,《國文天地》豈會不知道?

尤其是,陳萬益認為「台灣文學」指涉的概念和對象,並不包括台灣傳統的漢詩漢文,而是1920年代源自西方文學觀念的新文學;又認為高中國文教本的台灣文學被限縮,最主要的原因是古文篇章太多云云。這般古/今、中/台(中/西)、文/白二元對立的敘述套路,身為「搶救國文教育聯盟」發起人之一的《國文天地》總編輯陳滿銘,應該怎麼看?

再如中興大學台文所所長廖振富,只因為溫家寶朗誦了林朝崧的「情天再補雖無術,缺月重圓會有時」兩句詩,就刊文指其為「統戰目的」、「政治的感性包裝」,並藉此疾呼台灣師生要對台灣文學加緊補課云云。其實,溫家寶朗誦的中國古詩詞很多,按廖振富的邏輯說來,台灣師生難道不需要對中國古詩詞加緊補課?這不是《國文天地》的宗旨嗎?台灣文學和大學裡的台灣語文系所本可正當存在、合理發展,但不幸被框限為「中/台對立」的政治性存在,因而扼殺其合理的發展方式和生機,可謂作繭自縛。《國文天地》對此沒有撥亂反正、力挽狂瀾,反而任其自生自滅,這其實是走到「普及文史知識、輔助國文教學」的對立面去。

再以台中市新民高中國文教師顏利真為例,後者在《國文天地》分享其「本土化教學經驗」的母語教讀:(妻):「參啊!賰的錢khiam7起來,ka7阿嫂彼枝金花贖轉來毋是較要緊?」三頓踪無門,按怎通有賰?過勞又帶病,景緻迷茫一四界。浮輕的性命,沉重的社會;贌幾坵田,才會種出稱花?

顏利真刊文的結論是:「我更強烈的感受到台灣必須儘快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的迫切性與重要性。」如此公然將語文教育和本土化教學當成台獨政治工具,令人疑惑《國文天地》要怎麼自圓其說?

2013年12月,《國文天地》與台灣文學館、師大國文系合辦「台灣文學教育的回顧與開展」座談會,並在《國文天地》第29卷第10期推出相關專輯。陳萬益為此再度刊文稱頌美國學人李慕思(Mource A. Lee),推銷那套「英/美=中/台」的所謂「正常化」邏輯,並認為島內台文系所的發展限制是「中國化」的教育體制使然。台獨學人的思維是把台灣文學線性地放在中國文學的對立面,如此才便於套用「英/美=中/台」的抽象邏輯,而不考慮兩者無法類比的地緣、歷史、政治和社會實際。

葉石濤通過對日本殖民統治下台灣社會經濟性質的分析,發表〈1941年以後的台灣文學〉,其結論是「無疑的,在日本帝國主義的彈壓下,台灣文學走了畸形的、不成熟的一條路。我們必須打開窗口自祖國文學導入進步的、人民的文學,使中國文學最弱的一環,能夠充實起來。」答案顯然不是放在中國文學的對立面。但是,在那場座談會擔任引言人之一的姚榮松卻表示,從台灣文學的內涵來看,台灣文學課程中的民間文學、傳統詩文戲曲、日殖台灣新文學、戰後台灣文學、原住民文學等五大領域,已說明台灣文學與中國現代文學的「異質性」:我們不再承認台灣文學只是漢文學的一支,而是結合台灣這塊土地所發展的特有文學,當然也不能視為中國文學大傳統下的「小傳統」,而是道地具有台灣味的文學。

姚榮松的問題不僅在於把台灣文學放在中國文學的對立面,而不考慮內在於台灣的中國文化(學)傳統;也由於他把中國現代文學總體化,而不考慮中國文學內部之間的複雜和差異程度,其實不小於或大於台海兩岸之間的文學差異性。這種無視或無識,自然是基於把中國文學「對象化」、「他者化」的主觀需要。然而,號稱要「發揚中華文化」的台北《國文天地》,又是出於什麼目的而讓這種文章見刊?

師大國文學系退休教授、台灣教授協會會長、《國文天地》顧問莊萬壽刊文稱:「現代人必須知道現代國家與古代封建王朝或城邦不同。1861年才有義大利,1871年才有德國。中華民國是開國於1912年的。我看過一本名教授的著作說:『我國唐朝』真是荒唐。」(見〈現代化與現代性〉,《國文天地》20138月號)。那麼,《國文天地》總編輯陳滿銘說:「我國對古典文學教育,向來都十分重視。因為我國有悠久的歷史文化,早在兩千多年以前,先民即開始創作,……。(《國文教學論叢》,p. 3)」對莊萬壽來說,豈非「真是荒唐」?

陳滿銘又說:「從文學風格來看,在我國,自曹丕〈典論論文〉與劉勰《文心雕龍》開始,對風格概念,就探討、發展得很好,這可由傳統有關的許多論著中得知,……。而我國涉及此『剛』與『柔』的特性來談風格的,雖然很早,如南朝梁鍾嵘的《詩品》、唐司空圖的《二十四品》、宋嚴羽的《滄浪詩話》等,……。(《篇章結構學》p. 332-333)」以莊萬壽的「現代性」邏輯來看待陳滿銘三復斯言的「我國」,又豈非「真是荒唐」?

《國文天地》雖刊載大陸學者的文章,但又刊載「去中國化」學者的分離主義文章。所謂學術交流或多元意見,實不宜與出刊宗旨相悖。筆者從一名讀者和國文教員的身分來看,《國文天地》應該對自己的出刊宗旨負責,以免誤人子弟。

 

(作者係高中國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