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王津平結識於上世紀60年代末,算起來也有50年以上了。那時候我們才20多歲,沒想到他會在9月初病逝北京,令人無限唏噓。
結識之初,我們有一些共同的朋友:奚淞、蔣勳、林懷民等等。那年頭,政治氣氛還很低迷,我們這群「憤怒文青」經常聚在ㄧ起,談天說地,相互取暖。
記得當時,我們經常往津平新北投的家裡跑。他家在半山腰,離市區很遠,交通又遠不如現在方便,大家卻興緻勃勃地往來奔走,也不知哪來的勁頭,想來跟津平熱情好客,他的母親和兄弟姊妹也待人親切,家居內外空間都夠大,可讓我們自在相處,大有關係。我就是那段時間在津平家認識了白先勇、尉天驄等人。
我和津平等人還常利用周末下午或晚間時段,跑到位於重慶南路的奚淞獨立大院落,去組織那時還少見的讀書會,一起讀讀《莊子》、存在主義、魯迅之類的讀物,偶而也會觸及政治,談談時局,發洩發洩年輕人的心中鬱結。有時我們也會半夜結伴冶遊,到墳場、到海邊……,喝酒、高歌、狂吼、亂喊,仿佛天地間只有我們,有志難伸,孤寂自賞。
有一次,津平、奚淞、黃銘昌、李玉章、蔣勳、李雙澤和我突發興緻,凌晨1點相約至新店碧潭遊玩。我們租了一條船,記得派出所警察還出來制止我們下水,說是很危險,年輕氣盛的我,當下發飆跟警察大吵大鬧,差點被抓起來,津平這時就發揮了他擅長的斡旋能耐,沒說幾句話,就擺平了場子。
在船上,李雙澤拿起他隨身攜帶的吉他,邊彈邊唱,津平也忙著展現歌喉,領我們唱許多正時興的民歌,大夥還齊唱了幾首當時很紅的反戰洋歌。
奚淞提議下水游泳,率先噗通一聲就跳下去了,在場會游泳的人也相繼下水。沒想到,玩得正高興,我的眼鏡不慎滑落深潭,不是很會游泳的津平,竟然要冒險栽到水底找眼鏡,被李雙澤一手制止,雙澤和奚淞是我輩中最懂水性的能人,最後奚淞從潭底撈回了我的眼鏡,夠厲害!
後來津平和奚淞、蔣勳等人都出洋留學,津平去美國,奚、蔣二人去了法國。多年後,他們相繼返台,大概留學期間都受過大陸文革和海外保釣運動的影響,他們回來後都變得更「紅」了。津平見到我,總愛談反美帝、偉大祖國和社會主義,蔣勳則帶回他創作的《少年中國》,奚淞見人老愛唱「我把樹葉都染紅....」。
往事已矣,但並不如煙,大家都還在各個領域堅持著,只有津平先走了。他走的並不孤獨,因為還有我們與他的赤子博愛心腸和樂觀進取的精神共存同行,直到永遠!
(作者係統一聯盟黨監委召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