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底，天津南開學校以一毫無武裝的教育機構遭日軍狂轟濫炸，蒙受巨大損失，南開人視為「毀校之難」。所幸「南開精神」不死，南開1946年在天津復校，並陸續改制為國、公立學校。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後，日本侵略軍在天津發動「七二八事變」，把南開學校作為首先攻擊的目標。7月29日，日本侵略軍向中外記者宣布，要轟炸南開大學，理由是那裡為抗日基地。他們不顧反對，悍然派出飛機，對南開學校輪番轟炸。

日軍摧殘無武裝教學重鎮

不僅如此，日本侵略軍在海光寺的「北支駐屯軍司令部」，以及日本人在六裡台開辦的同文書院架起大炮，對準南開學校。木齋圖書館首先被密集的炮火摧毀，整個建築物坍塌，只剩下支架矗立在那裡。從白天到夜晚，南開校園慘遭一次次日軍砲火襲擊。

7月30日，日軍又派出飛機向南開中學、女子中學和小學發動大規模轟炸，投擲了無數炸彈。還有大約100餘名日軍，攜帶汽油、鐵鏟等工具，闖進南開校園，大肆搶劫圖書典籍、資料和實驗儀器，然後向未炸平的樓房潑撒汽油縱火焚燒。美麗的南開校園被摧毀殆盡，損失慘重。南開大學校園內的思源堂、男生宿舍、教師宿舍、電機工廠、幼稚園和大部分平房，均被夷為平地，中學部的教室樓也變成一片廢墟。

參加侵華戰爭的日本士兵東史郎在日記裡描繪了學校禮堂被日軍炸毀的情形：「這所中學的禮堂很豪華，設備像電影院一樣。禮堂的地下室充滿了水，聽說是無路可逃的抗日分子逃進地下室，所以採用水攻。」水攻過後，日軍「想去看看屍體，但地下室台階很深，所以沒法找到屍體。從屋頂往市裡眺望，到處都能看到炸毀後的痕跡，那些炸毀的痕跡表明了日本飛機轟炸得多麼準確。」

南開學校緣起於清末科舉官員嚴修自家的私塾嚴氏家館。1904年，私立南開學校建立，由家館的塾師張伯苓擔任校長。1917年，嚴修派張伯苓前往美國考察哥倫比亞、芝加哥、舊金山等私立大學的運作。在嚴、張兩人的努力下，1919年中成立南開大學部，9月舉辦招生考試。周恩來即是南開中學的畢業生，他也曾在大學部第一屆短暫就讀。

然而，這樣一所由張伯苓苦心創辦、經營30幾年的南開私立學校，短短兩天就變成了一片瓦礫。黃鈺生等留校師生們望著濃煙滾滾的校園，肝腸寸斷，悲痛萬分。幸虧得到黎元洪等社會精英人士和南開校友的幫助，他們安全離開天津。

在摧毀校園後，日軍四處搜捕南開師生，甚至跑到張伯苓家去抓人。所幸，張校長出席廬山會議後赴南京公幹，但其住所被日軍士兵翻得亂七八糟。

南開精神不因挫折而稍餒

張伯苓聞此噩耗，受到極大的打擊。他隨後在南京向記者們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說：

敵人此次轟炸南開，被毀者為南開之物質，而南開之精神，將因此挫折而愈益奮勵。故本人對於此次南開物質上所遭受之損失，絕不掛懷，更當本創校一貫精神，而重為南開樹立一新生命。本人唯有憑此種精神，絕不稍餒，深信於短期內，不難建立一新的規模。（南京《中央日報》1937年7月31日）

7月31日，蔣介石約見張伯苓、梅貽琦、胡適等人。張伯苓當即表示抗戰的決心：「擁護委員長決策抗戰……南開已被日軍燒掉了。我幾十年的努力都完了。但是只要國家有辦法，能打下去，我頭一個舉手贊成。」蔣介石回應：「南開為國而犧牲，有中國，即有南開。」當晚，胡適將日軍毀壞學術機構的野蠻行徑，電告東京中國大使館轉世界教育聯合會會長孟祿博士，希望該組織主持正義，譴責日軍罪行。

南開被毀，全國各大報刊雜誌和社會各界人士紛紛聲討日軍殘暴的行徑。7月31日《中央日報》發表題為《南開精神》的社評，對張伯苓樹立起來的南開精神給予極高評價：

全國同胞，應鄭重記著張伯苓先生的言論。全國同胞要發揮張先生講的南開精神，這是對張先生最大的安慰，也是南開物質毀滅的唯一收穫。

《大公報》社評《從南開復興說到一般教育》也指出：

張伯苓校長是中國教育界偉大人格之一，而其所以偉大處，經此劫火更得證明。他承繼嚴范孫（嚴修）先生四十年辛苦扶植的教育實業，一旦無端為日本炮火故意摧毀，而絲毫不能消滅他的勇氣，反而更增長激發他的信仰。

中外合力揭露日軍暴行

8月1日，蔡元培、蔣夢麟、梅貽琦等7位教育界知名人士致電國際聯盟知識合作委員會，抗議日軍侵略華北及轟炸南開的暴行，請求公開加以譴責，並請轉達各國政府，對此採取有效制裁方法。

教育部部長王世傑、上海文化界領袖及著名人士馮雪峰、夏衍、茅盾、郭沫若、巴金等56人，以及上海社會局局長潘公展、中國文化建設協會、上海各大學校長、留滬南開校友、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克伯屈、英國牛津大學等18所大學的170位教授，也紛紛聯名致電，表示對南開學校被日軍炸毀的憤慨和對張伯苓的慰問與支持。克伯屈說：日本在華之行為，實屬無恥而愚昧。天津南開大學被毀，不足使該校歸於消滅，良以日本炸彈殘酷手段之結果，適足使該有名之學府萬古不朽。

南開學校是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以來第一個遭到日軍大肆摧毀的高等學府。據統計，南開大學被毀損的教學樓、圖書館及師生住宅共37棟，中文圖書10萬冊，西文圖書45,000冊或毀於一旦，或被日軍劫掠而去。此外，化學系、物理系、算學系、生物系、化工系和礦科的各種儀器、標本及其他固定財產幾乎損失殆盡。這些損失按照當時的貨幣價值統計，約為663萬餘元。南開中學、南開女中和南開小學的30棟樓房被炸壞，總計損失為121萬餘元。由於日軍突然發動襲擊，很多教師彌足珍貴的手稿、研究成果和書籍、資料等都未能隨身帶出，這些損失無法估量。

南開1946年在天津復校

此外，南開校園淪為日軍駐屯步兵團搜查隊、通信隊的駐地。日本陸軍機甲第三團的戰車也曾駐紮了兩個月。日本兵東史郎及其所屬的大野部隊、北海道後備工兵等亦曾竊據南開中學。神聖的學府變成了日本侵略中國的兵營。1945年，戰敗的日本歸還從南開搶掠的少量外文書，但大量珍貴的中文圖書至今仍未歸還。南開學校蒙受的損失也一直未得到任何賠償。

儘管南開學校被日本侵略者破壞殆盡，但是南開精神不死。1936年張伯苓在重慶創辦了南渝中學，承襲著南開學校的生命力和奮鬥精神。1937年8月南開大學與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組成國立長沙臨時大學，1938年4月改名為國立西南聯合大學，該校締造了抗戰期間的教育奇蹟。抗戰勝利後，1946年西南聯大解散，南開重回天津復校，並藉著政府資助，由私立改制為國立南開大學，南開中學部日後也改為公立，浴火重生，鳳凰涅磐。

（前者係南開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後者係歷史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