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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已去─敬悼蔡伯堯|簡永松 在 Facebook 上分享!

321日傍晚,蔡伯堯先生的大女兒菁華來電,告知她的父親已離開人世。人終究要走向另一個世界,但對蔡先生的離世,我卻有頓失所依的茫然。雖說「典型在夙昔」,但真實的人生榜樣,總是難以替代的,特別是蔡先生是那麼地不同凡響。

30多年前,蔡先生、陳火金和我,共同創立了聯雍科技公司。我們從電子荷重元(LOAD CELL)著手製造電子秤,並企圖進入企業自動化的控制系統,來改變當時台灣與先進國家的產業失衡。我們充滿了雄心壯志,後因缺乏資金與技術奧援,功敗垂成,卻給了我一生寶貴的精神資產。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我們託人從日本帶回一台荷重元的商業磅秤,還特地從工研院找來一群專家來剖析研究。當時的情景就像「上帝也瘋狂」影片中的土著團團圍坐研究一支飛行員從空中丟下的「可口可樂」瓶子,那般滑稽。幾經研究,我們怎麼也想不透這台磅秤中的一塊鐵片,沒有位移卻能輸出訊號,成為重量的依據。

蔡先生是學政治的,但對自然科學的素養底蘊深厚,很快地從專利發明資料中找到荷重元的原理,然後進口STRAIN GAGE,做出荷重元(LOAD CELL),讓聯雍公司成為台灣第一家有能力自我開發LOAD CELL的公司。

面對先進國家的技術和資本壓力,我們縱然有滿腔的熱血和意志,也只能在自動化市場上接些零星個案,難以一飛衝天。有一次,我們承包台肥公司的自動包裝機,正苦於精準度無法達成,大夥束手無策時,蔡先生卻望著牆上那幅韋應物的七言絕句:「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意味深長地說:「從歷史的高度來看,我們公司抵不上這一首詩。」一語驚醒夢中人,該詩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在一個看似寂寥的世界,卻是動靜相間、生趣盎然。

蔡先生在大家愁苦煩悶的時候,把愁困放在一個歷史的高度來看,雖然沒有解決那時的困難,卻養成日後我不計成敗,敢於爭取勝利的性格。

蔡先生和陳火金都是不忮不求的人,從他們身上,我感受到「人格者」的驕傲,跟他們交往,我「如沐春風」。我們身邊有很多左翼的朋友、同志,但蔡先生是少數把左派思想落實到生活的社會主義者。他不只關心台灣企業的科技化,也關心台灣民主運動和環保運動的發展。

在黨外時期,他屢屢扮演極其重要的角色。記得有一年,省議會要遴選監察委員,各方角逐激烈,為讓黨外的尤清當選,他不惜向省議員何春木再三遊說。他和尤清非親非故,只是希望台灣能更民主。

再說環保運動,從反六輕到反三晃農藥,蔡先生身先士卒,激發了一群年輕後輩如陳秀賢等人跟隨在他身邊,為台灣這塊土地保留了一些淨土。

蔡先生走了,獨留我在世上踽踽獨行,讓我不禁想起〈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蔡先生,鄉關何處?盼您一路好走!

 

(作者係白色恐怖時期政治犯、現為中小企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