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注:為紀念七七抗戰80周年,本刊特請郝柏村上將賜稿,回憶當年參與抗戰的往事,郝上將乃將其正在撰寫的回憶錄,其中〈初著戎裝參加抗戰〉惠賜本刊,讓讀者先睹為快。
鹽城中學的校歌朗朗耳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奮鬥何能懈。」中學生也高唱愛國歌曲:「大好金甌將破碎,白山黑水盡魑魅,看我們十年後,發揚祖國之光輝。」我就是在一片青年風起雲湧,抗日救國的熱潮中,於民國24年投考南京陸軍軍官學校第12期。
當時日本軍閥對我壓迫日緊,軍校在北平甚至都不能公開招考,錄取名額也減至僅600人。但青年抗日報國的情緒激昂,考生中有大學程度的,亦有小學老師,我以初中畢業程度投考竟上榜了,是同期中年齡最小的。
考入南京陸軍軍官學校
民國24年(西元1935年)9月,我於南京通光營房入伍。入伍教育共9個月,相當於文學校的兩個學期,除操場教練、體能訓練和步兵班排教練外,物理、化學、數學均相當於大學一年級的程度,外語教育亦受重視。
軍事訓練在德籍顧問法爾肯豪森上將的主導下,完全採德式教育,踢正步時兩手緊貼腿部而非擺手,單兵與班的戰鬥動作要求更是嚴格。這些德籍顧問大都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解職的軍官,任何一個小動作如果做得不夠確實,必須重做到完全正確為止,德文的「重來一次」、「不對,不對」經常在我耳邊響起。這種嚴格的軍事訓練,對我一生的治軍教戰事業產生了重大影響,日後我在軍隊訓練中要求「從實、從嚴、從難」,可謂播種於此。
初入伍時,文學生最頭疼的就是整理內務,臥被須疊成豆腐干似,並用內務板夾出稜角線條,才算合格;洗臉盆內的漱口杯、牙刷、牙膏及洗臉巾的掛法都有規定。我常質疑這種內務訓練與打仗有什麼關係,難道到戰場上可以內務比賽打倒敵人嗎?直到我軍階漸高,體會「成於一」是建軍的最高哲理與要求,才領悟出整理內務的軍事哲學道理。
七七事變前一年
第一次放假,記得是民國25年元旦,入伍剛滿3個月,我們前往中山陵謁陵,由蔣中正委員長兼校長主持團拜。參加這次謁陵團拜的不僅有軍校學生,也包括政校學生及首都黨政機關人員。我們黎明即起,行軍兩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是日正雪後初晴,中山陵的石階上還堆著積雪。中山陵坐北朝南,謁陵隊伍面北等候校長蒞臨,冷洌寒風撲刺在臉上,鼻孔呼出熱氣。校長準時來了,身著黑披風,當隊伍敬禮時,他看到一位軍官露出紅色的毛衣袖,當面予以糾正。校長覺得北風刺面,指示眾人行謁陵禮前可面朝南站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蔣委員長,第一次聽到他寧波口音的官話。
當年國際情勢暗潮洶湧,日本強占我東北,國際聯盟無能為力;墨索里尼進兵非洲阿比西利亞;英美日軍縮會議規定,三國海軍為5:5:3比例的協議也將屆滿。國內政局亦瀰漫著抗日戰爭爆發前的蓄勢氣氛。江西五次圍剿取得勝利,共軍殘餘不足二、三萬人,侷處陝北;中央軍進駐四川及西南各省;6月李宗仁與陳濟棠發動「兩廣事變」,但和平解決。7月間北伐誓師10週年紀念,於南京明故宮機場舉行閱兵典禮;10月31日是蔣委員長50歲生日,全國發起獻機祝壽,舉行空中分列儀式,空軍以「中正」隊形通過明故宮機場上空,展現了堅決抗敵、復興民族的昂揚志節。
我分至砲科,是大多數學生的第一志願,必須以考試來篩選,所以一般認為砲科比較重視學科,學生素質也較高。那時其他兵科學生仍是穿草鞋、打綁腿,只有騎兵科及砲兵科穿馬靴,看來氣宇軒昂,也成了對年輕人的一項誘因。我升學以後,由通光營房移駐黃埔陸校本部的砲標營區。我原定25年年底下部隊實習,任下士班長三個月,但12月12日驚傳西安事變,部隊又進入動員備戰狀態,因此到部隊實習三個月的規定被迫取消。
西安事變震驚全國
記得民國25年12月13日早晨,全校官生在校本部大講堂集合,政訓處長滕傑報告說張學良劫持了領袖;教育長張治中痛罵「張學良這個東西」;軍校官生聞訊皆義憤填膺;教導總隊長桂永清更不待命令,就將全總隊(相當於一個師)開往潼關。全國陷入一片低氣壓。
中央處理西安事變乃採和戰兩手策略,一面任命何應欽為討逆總司令,準備用兵;一面由蔣夫人主導談判,以期和平解決。蔣夫人親赴西安,促使張學良悔悟,於12月24日聖誕夜親送蔣委員長到洛陽。蔣委員長脫險,整個南京城瘋了似的,庫存的照明彈和洩光彈一夜之間都打光了,鞭炮聲響徹通宵;連一向嚴守紀律的軍校學生也拋開了校規,湧至街上狂歡。
然而,日本軍閥深恐無法再收中國內戰的漁利。乃於26年終於爆發七七蘆溝橋事變,燃起中日全面戰爭。
8.13上海戰役緊接著爆發,8.14日本空軍轟炸南京,軍校師生避處江西九江五個月後,原則上已決定遷校至四川成都,但南京失守後,部隊基層幹部傷亡甚重,需求孔急,12期學生因而決定提前半年畢業。
畢業後分發到湖南零陵
民國27年1月20日,軍校12期在武昌舉行畢業典禮,蔣校長親臨主持訓話:抗戰半年多以來,日軍三月亡華的夢想已被粉碎,但我方也遭受重大損失與失敗;失敗主因在於學術不如敵人,唯有提升軍官素質才能克敵致勝。
畢業後我接獲分發命令,也獲准返家省親。我回鄉時抗戰爆發雖已半年多,但蘇北似無任何戰爭景象。我在家只能逗留10天,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聚,全家人乃到鹽城小住兩天,這也是母親第一次進縣城,第一次見到城牆,第一次坐黃包車,我發願日後要帶母親到江南等大都市玩玩。我們拍了一幅全家福相片,不料這竟是母親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拍照,這是家人最後一次的團聚。
10天休假結束,我經由徐州、鄭州、武漢到湖南零陵砲兵學校報到,接受砲兵初級軍官的專業教育,課程重點在觀測與射擊。
在砲校受訓期間,傳來了台兒莊會戰的捷報,殲滅了日軍板垣師團,但也預告著全面徐州會戰即將開始。
抗戰之初,我陸軍缺乏砲兵,蘇聯援我762野砲及115榴砲數百門,因而在湖南祁陽成立砲20團。我砲校尉官班結業後,即分發至砲20團1營3連任排長。那年我20歲。適此際,我在軍校的隊長林路生軍校6期,留英,在新成立的砲14團當營長,該團裝備的是德式150榴彈砲,乃汽車索引砲,當時是最進步的,蘇聯援我的火砲則係馬拽式火炮,我們幾個同期畢業生便向砲20團請長假,至湖南耒陽砲14團報到。
我被派至2營5連擔任觀測官,團長洪士奇黃埔2期留德,營長鄭瑞6期留德,連長劉鵬翼是砲兵監劉翰東的姪子。這個連由原東北軍改編,劉連長是東北人,士官兵也大都是東北人,裝備從原來的騾子拉砲改為新式汽車拖砲,尤其是國內口徑最大、射程最遠的新砲,部隊官兵自然士氣高昂。但連內士官都已年過30,卻由我這個20多歲、尚無太多部隊經驗的軍官來帶領他們,幸好大家相處得還算融洽。
奉命開往廣東第四戰區
抗戰進入第二年,由廣州經香港,是我抗戰後方通往海洋的唯一交通路線,7、8月間,本連奉命開往廣東第四戰區,配屬虎門要塞,官兵從湖南耒陽乘粵漢鐵路運到廣州報到。日機每天均轟炸粵漢路,粵漢路通過嶺南地區,隧道多,我們到達粵北曲江後,日機集中目標專炸銀盞坳鐵橋,每天白晝發放警報,裝載本連火砲及裝備的列車開進隧道,晚間鐵路工程隊則全力搶修被炸的鐵橋,甫修好,第二天清晨日機又來炸了。如此白天炸、晚間修,連續達兩周之久,終於有一天鐵橋可以通車了,我們緩緩通過頻炸頻修的銀盞坳鐵橋,駛向廣州,向虎門要塞司令郭思演將軍報到,部隊奉命駐紮魚珠村。
全連官兵到廣州後,許多人染患瘧疾,我也不例外,每隔一天便發冷發燒,當時的有效藥品是金雞納霜丸,但供應奇缺。
10月初日軍在大亞灣登陸,戰況發展很快,但我們僻處魚珠村,未接到任何指示。忽然在10月21日晨,聽說長官部已經撤離廣州了。我們車隊於是從魚珠村出發,沿魚珠、廣州東山公路行進,準備穿過廣州市後,經從化到曲江去,但尚未到東山,日機就臨空掃射。我坐在觀測車上,左邊的駕駛中彈身亡,我的頭部也受傷流血不止,後座的觀測士或陣亡、或受傷,領隊的劉連長抵達東山時,日軍的戰車已先到了,迎頭就把劉連長打死了,我們只得棄車帶傷,徒步進入幾乎空無一人的廣州城,然後乘民船沿北江前往曲江。至於砲車隊,雖已過了廣州市,但那時從化附近的橋已被日軍炸斷,由德國買回的新式150榴彈砲四門,連同車輛只有忍痛棄置了。眾人抵達曲江後,轉至耒陽原駐地,接著調撥三門砲及車輛,重新整編。
回到湖南耒陽後,我頭部的傷已痊癒,且無任何後遺症;我寫了一封信給父親,說頭部曾害患外症,父親心知肚明,數月後接回信,只說「汝頭痛,我心痛」。腦傷雖癒,但留有彈片,我全無知覺,直到75年後我健康檢查,腦部斷層掃描竟發現金屬反應,原來日軍贈我的彈片已共存75年了。我常自笑,年已近百而思維無老態,也許是這粒彈片起了積極的作用。
民國28、29年之際,全國最精銳的機械化部隊第5軍與所屬200師及22師,也駐在湘桂邊境全州、零陵、祁陽一帶,附近的丘陵地帶是很好的野戰部隊訓練場地;我們的汽車化重砲兵,也經常配屬第5軍訓練與實彈演習。當時第5軍軍長長杜聿明、200師師長戴安瀾及22師師長邱清泉,都是年輕有為的國軍將領,我有緣躬逢其盛,體會到他們非常重視演習前的沙盤推演,及演習後的講評。杜軍長特別重視戰鬥小動作,曾經手撰部隊急要小動作的小冊子,對我日後建軍治軍產生了重要影響。
當時在其他兵科的眼中,砲兵的間接瞄準及遠隔觀測射擊還相當新奇。我記得某次的15榴實彈射擊中,杜聿明、邱清泉、戴安瀾、廖耀湘等長官都來觀測所參觀,我們運用測地成果和遠隔觀測射擊法,很精確地命中目標,參觀者看不到砲陣地,砲陣地當然也看不到目標,但是砲彈準確落在目標區內,我受到他們的嘉許,他們對德式15公分口徑榴彈砲也建立了充分的信心。爾後第五軍反攻崑崙關之役,砲14團第2連的林初耀立了大功。
前往第三戰區作戰
民國28年秋,國軍大本營決定發動全面冬季攻勢,砲14團2營奉命配屬第3戰區。是年10月,副參謀總長白崇禧上將檢閱部隊,明示我們的任務是遮斷長江。
第三戰區轄江蘇、浙江、江西及福建四省,長官部在江西上饒。我們由廣西出發,經歷了我生平最長的一次汽車行軍,輾轉1,500公里抵達了安徽屯溪,部隊駐在屯溪附近的民宅裡。
屯溪在抗戰期間異常繁榮,沿海大都市相繼淪陷後,民生物資都是藉走私由淪陷區運入內地,屯溪是主要口岸,故有「小上海」之稱,各種物資尤其是洋貨,比廣西還充裕且價廉。我們在屯溪待命期間,第三戰區在此舉辦了冬季攻勢的幹部講習,司令長官顧祝同上將蒞臨講話和點名,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顧上將,未料日後會直接蒙受他的栽培。
是年12月上旬,冬季攻勢行動開始,三戰區的任務是從皖南攻占長江南岸的大通、貴池,然後以150榴進抵江邊,占領陣地,遮斷日軍在長江的航運。
屯溪經青陽到大通的公路,為防止日軍機械化部隊深入,已將公路兩側挖成鋸齒形,我們先要支援攻擊軍發起攻擊,先以夜行軍進抵青陽以南地區,占領陣地。此際青陽城南的制高點程家大山被日軍占領,故我軍欲向江邊推進,首須仰攻占領程家大山。12月初某晚,我們占領陣地完畢,次日拂曉攻擊,砲兵火力首先集中轟擊程家大山;日軍未料到我有重砲火力指向,即放棄程家大山,我步兵遂占領,初期攻擊進展順利。
當時我方地面兵力雖居優勢,卻無空軍掩護,次日起日空軍支援其地面防禦,主要目標即是我砲兵陣地,我們只能在敵機航向背我陣地時趁時發砲,而敵機一聞砲聲,又立刻回轉,形成空中與地面的捉迷藏。再隔日,天氣晴朗,重砲陣地的發砲,尤其砲口火光及煙硝,無法躲過空中的監視,日方終於發現我軍陣地,輪番轟炸,而當時敵轟機並無準確瞄準,加以在地面防空火力威脅下,無法從容投彈,我們陣地附近落下了不少炸彈,我在發令所的掩護坑內,也被炸彈揚起灰土所覆被,但幸未受傷。
攻擊三日後,日方援軍到達,我軍進展就遲緩了。在整個攻擊行動中,步兵英雄令人感動,傷兵尚能步行者一路走一路滴著血,真是走出一條血路來。
冬季攻勢未能達成戰略目標,我們又返回屯溪。第三戰區當然希望我們留下,不過我們是最高統帥部最寶貴的機械化重砲兵,未久即奉命重回廣西全州、興安一帶駐地,又是1,500公里的長途行軍。
部隊重回湖南零陵,民國29年6月,忽然接到從蘇北來的電報「母故速回」,宛如晴天霹靂。我放聲痛哭,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從未聞母親有何病痛,怎會突然故世呢?此際蘇北尚為政府軍所控制,但回蘇北必經的南京和徐州都已淪陷,自然也無法奔喪了。後來從父親來函得知,母親臨終思子心切,頻呼我的乳名。我有生以來時刻思念母親,時常在夢中重回慈母懷抱,重回家鄉。27年在鹽城拍的全家福,是母親生平唯一一張相片,伴隨我走遍天涯海角。
到砲兵學校普通科受訓
民國29年下半年,我調重砲一旅補充營上尉連附,主持全砲兵旅的士官幹部訓練班,駐在湖南祁陽孟公山。但補充營只訓練幹部,沒有裝備,也沒有作戰任務,我渴望進一步充實自己,乃決定到砲兵學校普通科受訓。
砲校普通科的教育仿照日本的砲兵工程學校,一年課程中以理工為主,有微積分、微分方程、力學、機械學、火藥學、材料學、統計學、彈道學等,雖然對初級砲兵軍官並無大用,卻充實了我理工課程的基礎概念。多年後我擔任參謀總長,並兼任中山科學院院長,當年奠下的知識根基對我裨益甚大。
砲兵學校設於抗戰大後方的貴州都勻,在那物質條件困窘的年代,校舍是用木板簡陋搭建,晚間照明都是用桐油燈,燈光昏暗,還要受煙薰,書籍紙張極為粗糙,讀書很吃力,我就在一年之間變成輕度近視。
民國30年上半年,我國尚為單獨抗日,但美國已首次派遣軍事代表團來華,其中砲兵顧問斯乃禮中校來訪,預示著美國將要協助我國抗日了。是年12月8日,日本偷襲珍珠港,美國投入大戰,我政府正式對日本宣戰。後來,來自加州的斯乃禮砲兵中校升為准將,成為美駐印砲校校長,可謂「中國砲兵之友」。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中美正式成為抗日同盟國。雖然戰爭初期日軍偷襲珍珠港成功,在菲律賓、中南半島、馬來西亞、新加坡、荷屬印尼等地勢如破竹,銳不可當,但我對抗戰必勝的信心堅定不移,也預期中美軍事必然會合作,所以加強自修英語。
民國31年我回到湖南祁陽,調任重砲一旅補充團第2營第6連連長,求學的心願強烈,總覺得青春長期耗費在基層部隊瑣務中,殊為可惜;且雖然軍校畢業並在砲校深造一年,仍覺學無專長。適巧這年夏天,中央政治學校在廣西桂林招考,乃前往參加考試,竟被外交系錄取。我自許既已接受軍事養成教育,若再就讀文大學政治系,27歲畢業,即可成為軍事與政治的全才了。
然而,當我向旅長洪士奇將軍報告,請准我離職到重慶中央政治學校就讀時,部隊正奉命要出發到印度參加遠征軍,洪將軍堅不准我離去,並謂重要的政治領袖大都是軍人出身,何況部隊即將出發遠征印度,是一樁光榮的任務。就這樣,我去中央政治學校的志願落空了,也是決定一生發展的一次關鍵性抉擇。
遠征印度一年
民國31年秋,日方正在消化戰果,盟國則蓄勢反攻。
中國遠征軍曾進入緬甸,協同英軍作戰,但仍遭日軍壓迫。經由野人山地區撤入印度者,有陸軍新編22師的殘部,經過緬北野人山蠻荒地區時,死傷慘重,200師師長戴安瀾受傷,因無法立即治療而成仁。
此際蔣委員長任中國戰區最高統帥,美國史迪威將軍為中國戰區參謀長,在印度比哈爾省的藍伽設立訓練基地,由緬北撤往印度的遠征軍,加上從國內新增至印度的兵源,編成中華民國駐印軍,由史迪威出任總指揮,轄兩個師(即孫立人的38師及廖耀湘的新22師)及其他特種部隊。我們重砲一旅補充團即於此時奉命調往印度,接受美援裝備。我躬逢其盛,擔任連長,時年方24。
部隊徒步由湖南祁陽出發,經零陵,進入廣西全州、興安、桂林、柳州河池、南丹,進入貴州獨山、都勻、貴陽、安順,雲南曲靖,到達昆明,全程長約1,200公里。士氣雖然還算旺盛,但沿途仍不斷有人逃脫或罹病;出發時每連選了100名兵,到昆明時我這個連剩下不到70人,其他連則只剩4、50人。
我們從昆明搭乘C-46飛機飛越駝峰,在印度東北角阿薩姆省的小鎮丁江降落。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搭飛機,眾官兵亦是大開洋葷。
民國32年全年留駐印度。駐印軍的駐地在藍伽,部隊以新22師及新38師為主幹,駐印軍總部另有兩個砲兵團,即砲5團及砲12團,另有工兵團、通信兵及其他特種兵部隊。砲五團是105榴彈砲,砲12團是155榴彈砲,完全接受美援新裝備。美軍也在藍伽設立砲兵學校分校,展開幹部及部隊訓練;當時由於需要大量翻譯官,許多西南聯大英文系的學生,都來印度一展所長。
(作者係陸軍一級上將、前行政院長、參謀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