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文字障眼術堪稱一絕，戰前進兵中國、東南亞，說是「進出」、為求「大東亞共榮」，偷襲珍珠港則是為了「自衛」，這令人好奇想一探現代「積極的和平主義」的究竟。

4月下旬，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有一趟像是創造歷史的訪美之行，而4月27日，趕在安倍與美國總統歐巴馬會談之前，日美2+2會議由日本外相岸田文雄、防衛相中谷元跟美國國務卿凱瑞、國防部長卡特，正式敲定新的「日美防衛合作指針」（以下稱新指針），一舉改變了戰後日美同盟的形態。

意在遏制中國、北韓

過去的指針僅稍稍記述合作項目，這回卻寫得鉅細靡遺，其重點為，從平時、日本受到威脅、受到武力攻擊（核武、傳統戰爭），到其他國家受到武力攻擊等各種情況，再從亞太地區到全球、太空、網路空間等各領域的日美軍事合作，依狀況所進行的無縫隙相互配合，如：共同收集情報、警戒監視及偵察(ISR)，防空及防禦飛彈，保障海洋安全，防護機、艦武器等裝備品，訓練、演習，離島防衛，後方支援，使用設施，空域、海域及地面作戰，因應彈道飛彈作戰，搜索、救難，撤退人民，通信電子活動，防護核生化，防衛裝備、技術及情報合作，…… 日美等於軍事一體化了。

新指針表面上未設定特定國家或事態，但1978年指針初擬時是為了防範蘇聯對日出兵，1997年修訂是北韓發展核武，假定朝鮮半島發生戰爭，而新指針，日本媒體都指稱，鐵定是針對在東海、南海擴大活動的中國，以及研發核武的北韓。其特色為：日本自衛隊和美軍的合作區域，以前地理限制於日本周邊的大鬆綁，並要防護美軍；還有如中國大陸與美、菲在南海發生摩擦，日本可以「重要影響事態」為由，派自衛隊做後方支援；遇有「生存危機事態」，自衛隊可掃雷、護衛、海上臨檢等等。

數十年來，「美日同盟」是霸權掌控東亞的法寶，如今新指針進一步表明，日美是全球性的夥伴，「為在亞太乃至超越亞太地區，提供和平、安全、安定及經濟繁榮的基礎」得「發揮主導的角色」，這不就意味著，「和平、安全、安定及經濟繁榮」的標準，全由日美來定義和判斷，那麼，這究竟是日美的利益，還是區域、全球的利益？

美方認為「去除掉地理上的制約」是新指針最大的成果之一。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資深副主任葛林盛讚新指針「是歷史性的協議，安倍外交的成功，此後中國無法在美日間再說什麼了」，「美日在東亞以外的地區也採取共同作戰行動，做全球性的合作，可向中國展示堅強的美日關係」。

日本覬覦美國尖端系統

日本國際問題研究所主任研究員小谷哲男講得更白：新指針不僅推動日美作戰層次一體化，在制度面也強化了「美日同盟」，過去只有在「有事（發生戰爭）」時設置的調整機制，現在平時就常設著，即使不到武力攻擊的「灰色狀態」，日美也可展開協調，「能更有效對應中國的挑戰」，「由監視能力世界一流的海上自衛隊執行監視活動，日本賴以生存的美國核子傘，即可維持仰賴度」。

對台海兩岸來說，必須看得更深一層的是，由於大陸沿著接近阻止(Anti-Access)、領域拒否(Area Denial)的戰略開發武器，美軍特別擔心中國的超音速巡弋飛彈。美國希望能用海軍綜合火控防空(NIFC-CA)系統，即以超高速網路連結神盾艦跟早期預警機等飛機，來追蹤並摧毀逼近如巡弋飛彈之類的威脅，也就是說，神盾艦雷達捕捉不到的水平線敵方飛彈，就運用早期預警機E2D等來當「眼睛」，迅速轉傳訊息，再由神盾艦發射迎擊飛彈將之打下來。美軍今年夏天將首次把配備有NIFC-CA能力的Chancellorsville號飛彈巡洋艦，部署在駐日美軍的橫須賀基地。

日本盤算，一旦有了集體自衛權，等於打開了日本參與此系統之門。日本可順此引進E2D、最新銳的F-35戰鬥機，就可以搭載因應NIFC-CA的裝備，取得與美軍一致的高科技軍事設備。日本政府說「確保（美國）航空母艦等的行動自由，提升包括防衛沖繩縣（琉球）尖閣諸島（釣魚台列嶼）的嚇阻力」，表面上是替美軍著想，最後則歸結到聯合美軍「防衛尖閣」。

其實，日美更緊密的軍事來往，早就在水面下進行了。海上自衛隊的護衛艦參加第7艦隊航空母艦戰鬥群的巡弋訓練；美國將包括蒙大拿州的洲際彈道飛彈控制室等極機密的核子設施，開放給日本外務省、防衛省官員參觀。

日本臨時內閣會議5月14日通過新安保法制相關法案，擴大自衛隊在全球執行任務。這些法案15日提交給眾議院，立刻啟動審議，6月下旬會大幅延長國會會期，直到通過。安倍14日召開記者會，強調絕不會參加美國主導的戰爭，不會參加像伊拉克那樣的戰事，後方支援外國軍隊時，不會行使武力。可是，美國2003年3月要發動伊拉克戰爭之際，當時聯合國的秘書長安南已明言該戰爭違法，美國還是開戰了，而日本的小泉首相立刻以「特別措施法」予以支援。日本自以為躲在美軍後面做「後方支援」就可功德圓滿，然現代戰爭往往分不清前線、後方，再者，美軍打越戰時發生過「美萊村事件」，在阿富汗、伊拉克戰爭亦屢傳殺及無辜平民，屆時日本能逃避責任嗎？

擔任「世界警察」的美國，或許真心希望日本做多點貢獻，不過，日本自衛隊隨時在旁伺候美軍，這腳色究竟是「軍伕」，還是「秘密警察」？

日本法尚未修，後續動作就接二連三。美軍可垂直起降的魚鷹式傾轉旋翼運輸機(CV22 Osprey)具雷射感應搜索裝置，2017年起將部署在東京都內的美軍橫田基地3架，計畫到2021年增為10架。

積極的軍事主義才符事實

本來陸上自衛隊僅部署在琉球（沖繩）本島，現以中國大陸向海洋發展為藉口，頻頻將陸上自衛隊的兵力調往西南諸島，填補防衛的「空白地區」。防衛副大臣佐藤章接連拜訪宮古島市長下地敏彥、石垣市長中山義隆，告知2018年之前要在宮古島部署地對艦、地對空飛彈及警備部隊700-800人，監控、牽制乃至打擊在該海域航行的軍機、船艦。另，今年起要在與那國島部署沿岸監視部隊，2018年在奄美大島部署警備部隊。陸上自衛隊2018年度，離島防衛要重組專業的普通科連隊，並以美國海軍陸戰隊為範本，在長崎的佐世保市新成立「水陸機動團」，同時，為「對付武裝集團佔領離島」等，日本向美國購買AAV7水陸兩棲戰車和魚鷹式運輸機。陸上自衛隊部署宮古島，也是為「水陸機動團」做緊急調派前確保據點的戰略任務。

從新指針可以看出，日本的戰略是以輔助美國的全球軍事行動，減輕美軍負擔，換取在釣魚台「有事」時，美軍力挺日本；藉著美國的威勢遏制「假想敵」的勢力，又可攫取自己的利益；以「後方支援」討好西方國家，務求「有事」時取得盟國的出手相助。綜觀安倍種種實際的措施，不難認定，「積極的和平主義」其實是「積極的軍事主義」。

(作者係本刊主筆、台灣日本綜合研究所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