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清晨,獲知陳明忠前輩在上海病逝的消息,雖不感到意外,但眼淚仍止不住。陳老對兩岸統一及台灣社會運動的貢獻已有歷史公論,本文只敘述我個人對他的感謝及懷念。
10月13日,我趕往上海看陳老時,他的病情已相當嚴重。儘管他還能認人,三不五時唱起《安息歌》、《青春戰鬥曲》,我知道他的離去只是遲早的問題。
陳老不怕死,因為7月18日他被發現有癌症住進華山醫院,我去看他時,他告訴我:死亡是自然規律,沒什麼好怕的,而且我的一生沒有太多遺憾,雖沒看到統一,但統一已不是問題。而我卻不敢想像沒有陳老的世界。
我之所以同意在2009年接任中國統一聯盟主席,完全是因陳老的一句話。2008年冬天在一位年輕朋友的婚禮上,他把我拉到一旁說「妳準備明年4月接統盟主席吧,妳是大家均能接受的人選」,我立刻急呼呼地數了好多不合適擔任主席的理由,例如:統盟同志不見得能接受女性主席;我的個性太直率、脾氣太急躁;我是外省第二代;2003年才進入統盟,資歷較淺等等。他打斷我的話說,「不用講了,未來有任何困難來找我,我一定幫妳解決。但妳要答應我一件事,把《統訊》辦好,按時出刊。」
在之後的四年中,陳老兌現了他的承諾。在我每次遇到困難時,他都用高度的智慧、超凡的勇氣,幫我解決問題,讓我在主席任內多少做了一點事。我也兌現了我的承諾,每月準時出版統盟的機關刊物《統訊》,並全面改成彩色版。他覺得在這點上我沒讓他丟臉,或正因如此,2013年我卸任主席後出版《觀察》時,他並不意外,只表示「上市雜誌水準要更高哦」。
陳老為理想坐過21年的黑牢,出獄後組織過無數個重要團體,但統盟永遠是他掛念在心的。3月31日,我去上海金山區養老院看他時,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依據台灣2017年通過的《政黨法》,統盟必須轉換為政黨的事,在聽完我的說明後,他說「無論如何不要讓統盟被解散,畢竟它歷史悠久,又是一面鮮明的旗幟。」4月14日上午,我打電話告訴他,統一聯盟黨已於前一天成立,想邀請他擔任顧問,他高興地答應了。
陳老個性直率。他總是實話實說,從來不說一句敷衍人的話。他發明了「立即統派」這個名詞,每當他在大陸會議上聽到有台灣與會者高談闊論時,總直率地問「你是立即統派嗎?我為什麼從沒在台北抗議場合中看過你?」他認為,只有始終如一,並以行動實踐統一信念的人,才配稱為統派。
陳老永遠在學習,一天要讀四份報紙及大量刊物,並且不恥下問。每次去他台北和平東路的家,他不僅要我分析兩岸關係的最新發展,還要我告訴他兩岸學者對形勢的最新解讀。
陳老是一個淡泊名利、無私無我的人,卻很在意歷史會怎樣書寫他那一代人為統一所做的努力。他多次告訴我,由於歷史因素,他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盡力而為。我安慰他,他已用生命寫下光榮歷史,必將名留青史,只怕後繼無人,愧對使命。
陳老的離去,對我而言,是一個純真世代的結束。如何效法他於萬一,恐怕會一直困擾著我不長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