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復以後,台灣教育界做了不少去殖民地化的工作,把原來只給日本人讀,為殖民帝國服務的台北帝大,轉型為對全民開放、有教無類的國立台灣大學。可是很弔詭,去殖民地化工作到了民主化後,反而開始「再殖民地化」。
這次「反拔管」聲明,出自台大文學院第一大系中文系。但聽說中文系陳昭瑛老師因主導宣言發表,引起系裡學生號召「弒師」,要以下弒上。這說明了為什麼很多台大學生對這件事情冷漠,參加大會的五、六千人中,校友占了多數,而且多半是年長的,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為什麼我們這麼多年的中華文化教育這麼不堪一擊?
大學校長遴選幾經變革
大學校長的徵選、遴選,過去是由學校遴選委員會推三人,由教育部來挑。經由努力的結果,改成遴選委員會選出來的,教育部必須立刻任命。
當年還由教育部挑選時,我因921震災接替李家同代理校長,而主持過暨南大學校長遴選。遴選結果5月報上去,到7月底都沒有消息。我去找部長和次長,他們說:「你不要管,反正你是借調的,要回台大去。我們來管,我們願意給誰就給誰。」確實,幾個校長都是給第二名,而不是給第一名。當時我講:「第二名與第一名票數差太遠了!如果你們不選第一名而選第二名,必須告訴我們第一名為什麼不適任。如果沒有,整個學校會鬧起來的。」他們還是說「你就回台大吧!」我回答:「我這就向台大辭職,留在暨大,繼續和你們奮鬥到底!」於是我真的辭掉台大工作,留在暨大。他們拗不過我,最後在9月底終於按遴選委員會的決議,聘了張進福校長。
「拔管」是政治問題
可是,如果在今天,我這辦法一點用都沒有。為什麼?因為這不是大學自主問題,而是政治問題。民進黨全面執政後,他們認為「轉型正義」就是「革命」,只是沒有公開講。台灣的民主選舉不是選政府,而是選國家,是改朝換代。既是革命,當然不只一套標準。所以,大學自主本來就是他們提出來的,但他們一執政就不幹了,所謂爭民主、爭大學自主,不過是搶奪政權的手段,那我們該怎麼辦?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借由選舉把他們選下來,可是可能嗎?看來可能性不大。因為台灣深受美、日的影響。美日現不只控制報章媒體、控制輿論,而且整個人脈都進來了,他們全力支持民進黨。有人說:「翻不了就算了,知其不可而為之,也只是留個紀錄、洩洩憤而已」。可是我不這麼想。
拔管事件與課綱事件一樣。課綱不是學術問題,不是中學教育問題,也不是高教問題,而是政治問題。在這情況下,我們就要思考,如何還能繼續努力?努力什麼?在我看來就是要保存實力,爭取同志,堅持下去。他們去中國化,我們就努力地宣揚中華文化。
只有堅持下去才有機會
大學自主、校園民主,尤其遴選校長這一部分雖是民進黨奪權的手段,但他們還沒有無賴到公然否定當年努力爭取的理想。那我們就應假戲真做,以其人之道還諸其身,爭取更多師生、更多校友、更多民眾的支持,堅持下去,以待良機的到來。
在學校教書的老師,要努力秉持我們自己的理念。當然他們會想方設法打壓我們,甚至逼我們離開。我有幾個很好的學生進了台大,就被打壓得升不了等。但只要我們的著作夠份量,他們是卡不住我們的。如果能留下來,就留下來繼續奮鬥、繼續播種,從教學上扭轉學生,教一個就賺一個。總之,拔管是政治事件,最終要靠政治解決。但在政治問題沒有解決之前,我們能做的還是要做,能爭的還是要爭。
歷史上也有不少很悶的時代,譬如王陽明就說,他的時代好像在大風雨中快倒的房子,沒有人能挺起來。只有豪傑之士,能挺起來。而作豪傑之士要有豪傑之士的學問。毓鋆老師教我們要學修身治國平天下的「大人之學」,就是要造就自己作一個有擔當、能做事的豪傑之士。
狂者進取,當今時代需要的就是豪傑,就是狂者,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民主社會大部分人都是沈默的大眾;天下興亡,匹夫沒有責任,責任都是別人的。尤其現在人都習於爭取小確幸,不再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情懷。當年研究五四運動的周策縱說:「今天教育普及,大家都是知識分子,天下興亡不再是士大夫獨有的責任,是大家的責任。」可惜,號稱是大家的責任,就變成大家都沒有責任。
國民黨就是在這種悶局中失去黨魂,否則李登輝不可能利用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把政敵一個個鬥倒,也把國民黨搞垮。垮到今天,吳敦義主席還說:「你們想要統?那你到廈門去啊!就馬上統了。」他的反獨其實就是獨。國民黨的失敗在於缺乏有幹勁有拚勁的豪傑之士,能夠振奮人心,能領導大家走出低迷。學校裡面也一樣。我們今天能做的,就如濟捷學長所言,好好念書,而且要把好好念書傳出去,號召更多群眾,尤其是年輕人。
與其等待不如自己站出來
如果管中閔教授能當上校長,應該會有作為。他和所有候選人最大不同處在於,其他候選人都著重宣揚自己有多好,只有管教授提出台大未來應該怎麼走,這是後來大家選他最重要的原因。這是一個重要的關鍵,民進黨人看出來了,見微知著啊!所以非「拔管」不可,更要「拔管」於「插管」之前。
這個節骨眼上,我們更需要有人能夠起來。民進黨亂,國民黨爛,大家期待有第三黨,幾經嘗試,第三黨一直沒成功。說不定現在時機終於到了。可是,我們不能只等待,我們自己得先站出來。
(作者係暨南國際大學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