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著名民權鬥士、南非前總統曼德拉於2013年12月5日夜晚溘然長逝，結束長達95年的人生。12月15日南非政府為曼德拉送行，包括70位各國領導人及屠圖大主教在內共四千多人出席了葬禮。

曼德拉未被27年監獄打敗

　　1961年，曼德拉擔任非洲人國民大會（ANC）武裝組織「民族之矛」總司令，美國因此將非洲國民大會列為恐怖組織，將曼德拉列為恐怖分子，直至2008年才將他從名單中刪除。1962年8月南非政府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幫助下，將曼德拉逮捕入獄，以煽動罪和非法越境罪（指他到摩洛哥接受阿爾及利亞國民解放陣線的武裝訓練）判5年監禁，1964年6月又被控意圖以暴力推翻政府判無期徒刑，自此開始了長達27年的監獄生涯。

　　1962年10月，曼德拉在受審時義正詞嚴地喊出：「種族隔離制度是不道德、不公正、不能容忍的。我們的良心激勵我們抗議它、反對它、努力改變它」、「我所懷抱的理想，是一個民主自由的社會，讓大家都能在一起和諧生活，享有平等的機會。我希望能活下去，看到這個理想實現。但如果不行，我已準備好為此理想慷慨就義。」在監獄中，他對白人的仇恨減少了，但對制度的仇恨增加了。

　　1964年曼德拉被判終身監禁時，他莊嚴宣告：「我們朝向自由前進的步伐是不可逆轉的，我們不能讓恐懼擋住道路。非種族化、團結民主的南非的普選權是和平及種族和諧的唯一途徑。」

　　在曼德拉入獄前，他領導的反種族隔離運動聲勢不大，成效不高。但正是漫長的牢獄生涯令他有機會將原本四分五裂、見解嚴重分歧的非洲人國民大會和反種族隔離陣營協調統一起來，為了共同目標攜手奮鬥。也正是在這貌似與世隔絕、無所作為的27年裡，曼德拉及非洲人國民大會，乃至整個南非反種族隔離運動煥然一新，從一個主張武裝鬥爭暴力奪權、對南非國家認同模糊混沌的解放組織，昇華為建設各種族和諧平等，追求民主和平的世人普遍認同、同情和接受的主流政治力量。

曼德拉一生堅持種族解放

　　曼德拉從不諱言非暴力不是他的信仰，他一再強調：「不能把非暴力看作是一種神聖不可違背的原則，而應當把它看作一種根據形勢需要而使用的戰略戰術」。曼德拉曾廣泛閱讀毛澤東、卡斯楚和格瓦拉的著作，他稱中國革命是「一個奇蹟」，他瞭解衣索比亞、喀麥隆、阿爾及利亞、肯亞和納米比亞經過武裝鬥爭獲得獨立的過程。

　　1990年2月11日，他在〈出獄演講〉中說：「國民大會的戰鬥組織──『民族之矛』是為反抗種族隔離制度的暴力而採取的自衛行動。今天，必須進行武裝鬥爭的種種原因依然存在。我們別無選擇，只有繼續進行武裝鬥爭。我們希望，不久將能創造出一種有利於通過談判解決問題的氣氛，以便不再有必要展開武裝鬥爭。」曼德拉認為南非的白人領導人無法理喻，唯一的途徑就是進行武裝鬥爭的革命。

　　當然，曼德拉種族解放運動也深受甘地非暴力的公民抗命策略的影響，27年的牢獄生涯也促使他有所反思。不管是武裝鬥爭或是非暴力抗爭，曼德拉解放種族的目標始終如一，毫不動搖。他的獨特之處在於他能夠順應潮流、與時俱進，而在獲勝之後，又能以和解來寬恕昔日的敵人和壓迫者。

　　曼德拉的堅持和非洲人國民大會的戰略轉型，使他們獲得國際社會的廣泛支持，白人少數統治與種族隔離制度遭到國際社會的堅決抵制和制裁。

　　南非總統德克勒克迫於形勢，不得不在1990年2月11日將曼德拉無條件釋放。曼德拉出獄時說：「當我走出囚室邁過通往自由大門時，我已經清楚，自己若不能把悲痛與怨恨留在身後，那麼我仍在獄中。」在開普敦市政廳前廣場發表〈出獄演講〉時，他呼籲白人同胞加入創造一個新南非的行列，因為自由運動也是他們的政治歸宿。曼德拉重複他在1964年受審時說過的話，表示他為反對白人專制而鬥爭，也為反對黑人專制而鬥爭。南非的未來只能由一個不分膚色、通過民主選舉而產生的機構來決定。他堅持白人壟斷政權的狀況必須結束，還必須改造南非的政治、經濟制度，使種族隔離制度的不平等問題得到解決，並保證南非社會澈底實現民主化。

　　執政數十年的南非國民黨為了擺脫多年的國際孤立狀態，結束國際抵制和制裁，同意與非洲人國民大會展開對話談判，在保證不觸動白人財產安全的前提下，實現經濟成長與社會和解。1991年曼德拉與德克勒克簽署了全國和平協定。1993年非洲人國民大會與國民黨克服重重困難，就民主轉型達成大選後權力共用的雙邊協定。1994年4月初各方舉行高峰會議，同年5月9日曼德拉以77歲高齡當選為總統，德克勒克任第二副總統，結束了歷時300餘載的白人少數統治和種族隔離制度。

　　曼德拉在〈就職演說〉中宣告，作為一個統一、民主、非種族和非性別主義的南非首任總統，他將帶領國家脫離黑暗的深谷。他立下誓約，要建立一個讓所有南非人，不論是黑人還是白人，都可以昂首闊步的社會。

總結曼德拉一生

　　總結曼德拉光輝燦爛的一生，或許可以說，他在結束舊制度方面確實創造了奇蹟，但在建立南非為新的「彩虹國家」方面卻留下不少遺憾。

　　在政治方面，曼德拉大體上實現了1955年《自由憲章》所揭櫫的目標，但在經濟方面，還未能使黑人從貧窮、剝削和苦難中解放出來。雖然他為黑人爭取到政治自由，但他未能保障他們的經濟自由。白人壟斷資本的權力基礎並未發生實質性的改變。

　　現今南非全國總的貧富分化程度，反而比種族隔離時代來得更高。85%黑人屬於低收入的群體，87%白人處於社會中上階層。2009年出生的白人平均壽命預計為71歲，而黑人卻只有48歲。南非失業率一直處於24%左右，年輕人失業率近80%，因此黑人感嘆「贏得解放，卻失去了飯碗」。有人甚至擔憂，曼德拉的逝世不僅帶來悲傷和懷念，也可能釋放出憤怒和暴力。當然，要把這一切都歸咎於曼德拉顯然並不公平，畢竟他只擔任一屆總統，便毫不戀棧於1999年6月14日卸任。我們只能說，政治解放須經長年不懈地鬥爭，而經濟的改善則需要更長遠的努力。

　　曼德拉的一生，代表被歧視與壓迫的種族最終獲得解放和尊嚴的歷程；他是種族和解、消除積怨的象徵。曼德拉曾經說過：「生活的意義，不是我們曾活著這樣一個簡單的事實，而在於我們是否為其他人的生活帶來變化。」就此而言，曼德拉的一生，給我們留下了豐厚的遺產。曼德拉也說過：「人固有一死。當一個人已完成他對人民和國家應盡的義務後，他便能安息。我已盡我所能，正因如此，我也能夠安然長眠。」誠哉斯言。

（作者係紐約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會長）